飄天文學 > 棲鳳枝 >第43章 水落
    因爲夜間的這起縱火偷竊案,原本定於今日出發的隊伍,不得不延緩下來。

    計劃好的路程無端被迫拖延,錢大壯一羣人幾乎是頂着一股氣去到處詢問,勢必要把這羣把他們的面子踩在腳底的賊給抓住。

    錢大壯下令推遲了路程,在天還未明的時候就開始搜查。沒想到這夥賊人也許真以爲一把燒就能把所有東西都燒光,能高枕無憂了。

    這羣官兵抓到這四個人的時候,隔着老遠他們就能聽到這夥賊人興致勃勃分贓的聲音。等到他們發現官兵的時候,官兵早就將他們的路都給堵上了。

    這起案子雖然牽扯頗深,但不管是錢大壯還是付茂行,一個不想耽誤路程,一個不想讓村子背上污名,都已經默認要將這起案子私了。

    所以錢大壯一抓到人,就趕緊把他們悄無聲息地送到早就在付氏祠堂等待的付茂行的面前。讓人把他們看守在祠堂裏,等待苦主的到來。

    孟弗和戚存被通知的時候,還有些驚異。有些不敢相信,能想出利用心智不健全的人帶路,並夜間偷盜縱火的這夥人居然會這麼輕易地被抓到。

    雖然,孟弗已經覺得他們這一路上已經裝得夠低調了。一直隨着大流,人家喫糠他們也喫糠,人家捕魚採果他們也照做。除了打點官兵,幾乎都沒怎麼花過換出來的銅錢。

    到最後,居然還是被人給盯上了。經過這一遭,她現在是徹底準備要堅守財不能露富以及一定要裝窮的原則了。

    一聽到消息,她就坐到鏡子面前,將臉塗得慘白。還把一旁的戚存拉過來,直到確定了兩人面上都是一副驟失家財、失魂落魄的鬱卒模樣,她才鬆手讓他出去。

    來通知他們這些受害人的是付敬修的哥哥付敬信,即使早晨付家夫婦已經帶着弟弟來賠過禮了。但見着神情憔悴不堪的四家人,他口中還是不斷地爲自家不懂事的弟弟致歉着。

    “付大哥,不必如此。付小弟的情況,我們都知道,他也是被人利用了。聽說錢官爺已經帶人抓住人了。不知道這夥賊人究竟是怎麼樣的,膽子竟然這麼大。”

    一提起這夥賊人,付敬信的眉頭就沒有舒展開過。想起小弟指認時,哭得不能自已的樣子。他緊握着拳,對提問的戚存說。

    “官爺們共抓到四個賊人。除了有一個是村裏面慣會偷雞摸狗的慣犯,另外三個都是借住在村外面的遷民。錢官爺和我爹已經叫人去通知他們的家人了,既敢偷竊縱火,這次一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李氏一進門,就看見自己男人跪在地上,低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麼。來的路上她已經知道這次叫她來是爲了什麼,雖然心裏在七上八下的打着鼓,但她還是一進門就跪在賈鋒的旁邊哭嚎着。

    “青天大老爺啊,我們可都是本本分分的莊稼人啊。要不是遷民,我們可一輩子都沒出過村子,咋敢偷東西還放火燒家呢。”

    她哭得真情實感,好像真的受了多大的冤屈一樣。這李氏一開腔,除了其中一個一直沉默着的年輕女子,其餘的兩戶人家的女眷也開始號哭起來。

    一時間,整個付氏祠堂都被高高低低的女子哭聲給填滿了,彷彿這不是祠堂而是什麼送葬的現場一般。

    抓到這四個人的時候,錢大壯心裏就堵着一股火氣。這些女人的哭聲,就像是一個導火索,徹底把他心裏的火給點燃了。

    “他孃的哭夠沒有。一進門嚷嚷着冤枉,怎麼不敢睜大你們的狗眼望清老子跟這羣畜生一起帶回來的東西,再嚷。”

    錢大壯猛地一拍桌子,這些粗言粗語,嚇得這幾個哭泣的女人將未出口的哭聲都卡在喉嚨裏,抱成一團。

    此刻她們才發現,祠堂的另一半堆着一大堆東西。而她們私底下認爲一定富的流油的粟禾村兩家人正在清點着東西。

    一輛馬車裝的東西本就有限,更何況他們的馬車還卸下來一些東西。所以這一堆東西看起來雖多,但實則都是一些冬天裏才能用到的東西。

    嫌棄的拎着沾着黑手印以及不知名的污跡的厚被褥,孟弗朝戚存輕聲地說:“要是不管這些髒污,除了一些笨重的木製品,倒沒什麼別的損失。”

    另一邊的蘇有銀和賈星兒也清點得差不多了。捏着手裏的厚毛毯,賈星兒盯着跪着的那幾個人,要是目光能實質化,這幾個人早就被她殺了千百回了。

    “這可是我的嫁妝啊,我都捨不得用。現在被他們糟蹋成這樣。”

    賈星兒一直把這個捨不得用的毛毯壓箱底,本以爲村裏沒人敢偷東西加之隔日天微亮就要出發。爲了節省時間,這些笨重的裝被褥的箱子就沒卸下來。本想省些時間,沒想到卻落到這幾個人的手裏,變成了這副鬼模樣。

    “人贓並獲,你們還要怎麼替他們狡辯。”

    這回錢大壯的聲音雖不大,卻嚇得底下跪着的男男女女都不自覺的抖了一下。這回這些女人的哭聲都被壓抑着,除了實在忍不了的嗚咽聲,偌大的祠堂裏悄無聲息。

    “你們這羣畜生知不知道,這把火要是真燒起來了,就不單單只是燒燬幾樣東西那麼簡單的。一旦遇上風天,火勢難以控制,可就變成人命關天的大案子了。”

    面對錢大壯的質問,堂下跪着的四個人都沉默不語。他們也許是覺得只要自己不開口承認,就算是官爺也不能拿他們怎麼樣。

    案子的主犯是遷民,因此付茂行只在旁邊圍觀錢大壯審訊。但是現在面對着這緘默的四個人,一個令人難以相信的念頭從他的腦中閃過。

    他艱難地擡起手指着他們,語調凝澀,似乎都不敢相信他們真的如此膽大包天,“難道,你們就是打的這個主意。”

    付茂行的一句話,讓堂上的所有人都驚出一層冷汗來。饒是錢大壯覺得這四個人膽大包天,也沒料到他們心裏居然打的是這個算盤。

    “付敬言的德行,茂行叔還不知道嗎?”從剛開始就一直格格不入,未曾流淚的年輕女子忽然開口了。她神情冷淡地站在那裏,似乎已經習慣這種場面了。

    “家裏就剩這麼些錢了。要是要償命就讓付敬言去償,要是要賠償家裏就這麼多,你們自己看情況分。要是實在不夠,那我也沒辦法了。”

    打開荷包取出一枚銀元寶,將它放在桌子上。這個女子連看都不曾看一眼堂下跪着的付敬言,轉身就離開了,好似堂下跪着的那個人於她而言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陌生人一樣。

    閃閃發光的銀元寶落在桌上,付茂行見狀長嘆了一口氣,恨鐵不成鋼地指了指跪着的付敬言。

    “爲了我這不爭氣的侄子,他們家早已賠得傾家蕩產了。現在又犯下這樁事,這怎麼處置都聽官爺的。這賠償銀子就先看着分,要是實在不夠的話,到時候我們就再想想辦法。”

    付茂行也想不明白,這一個好好的大小夥子,怎麼就那麼愛去偷東西。家裏也不缺他偷來的那些針頭線腦的,回回都這樣,偷的還不夠賠得多。

    家裏面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可就是死性不改。爲了這一個惡習,硬生生禍害得父母分家、夫妻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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