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戚存還算會看臉色,不僅將水壺給拿了過來,還端了一個不用的破盆過來。一把搶過他手裏的水貨,孟弗趴在牀邊,將一壺水都用作漱口了,才勉強去除嘴巴里面的莫名味道。
可這味道比藿香正氣水還要讓人上頭,哪怕是一句吐得只剩酸水了,那股味道還是讓孟弗趴在那裏時不時地乾噦兩下。她之前在宮裏面也喫過這個時代的藥,但也沒像這個一樣這麼反胃。
“要不然還是喫個梅子壓一壓。”村裏面的赤腳大夫,自然不像宮廷裏面那些提着腦袋辦差的御醫,那般面面俱到。
宮裏的御醫,伺候的都是這天下頂頂尊貴的主子們。頭頂上懸着鍘刀,他們除了斟酌再三的藥量,就連味道他們也都要考慮再三才敢定奪。唯恐在什麼地方惹得主子不快,犯下抄家滅族之罪。
而在村裏面的堪比珍稀動物的赤腳大夫則是隨性開藥,他們只需要考慮怎樣用最少的錢發揮最大的藥效就行了。在村裏人面前,那些什麼味道之類的外物跟銀子比起來,簡直是不值一提。
之前在粟禾村,戚存就已經見識過鄉野之間的藥汁味道了。瞧着孟弗這副恨不得將五臟六腑都嘔出來的樣子,他不等孟弗點頭,就塞了一個梅子到她的口中。
這梅子是孟弗買來專門做菜用的,當初還特地讓人拿得最酸的。如今甫一入口,被那倒牙的酸味刺激,她口腔裏就不由自主地分泌唾液,將心裏面那股難受勁兒給壓下去了。
無力地翻過身,仰躺在牀上,孟弗這才感覺自己活過來了。被那神奇的味道給折磨過後,她像一個鹹魚一樣躺着,雙眼無神地盯着屋頂。
緩過來之後,孟弗拎着自己的衣袖,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睡迷糊了,怎麼一覺醒來衣服變了,明明今天早上穿的不是這件。
“我餵你喝藥,你不肯張嘴。我不小心把你衣服弄溼了,所以叫零七給你換地。”不待孟弗發問,戚存就先替自己解釋了。
他現在還在絞盡腦汁地想着該怎麼將孟弗留下來,可不能就這麼給她留下一個登徒子的印象。
但就算是他不特地解釋,孟弗也知道他不是這樣的人。他若是那種會乘人之危的登徒子之流,在他們朝夕相處的兩個多月,他早就尋到機會了,何至於等到現在。
隨意地點了點頭,孟弗將自己的頭擺正到枕頭上,齊腰的長髮在牀上鋪成了一片黑色的紗。她現在渾身都痠軟得很,嗓子也被剛纔泛上來的胃酸給灼傷得很痛,現在只想靜靜地躺着。
也許是白天睡太久了,她合目良久,都毫無睡意。將口中的梅子核頂出來,孟弗將它包在帕子裏,還沒伸手將它放到牀頭,就被一雙手給接走了。
“怎麼了?”屋外傳來打更的聲音,孟弗才發現現在已經三更了。再過不了多久就要天亮了,戚存眼底的青紫根本就遮不住,可他還在牀頭呆坐着。以爲他有什麼話要說,孟弗問道。
面對孟弗的提問,戚存搖了搖頭,憐惜地用手將她方纔蹭亂的髮絲理到耳後,輕拍了兩下她的頭。“沒事,燒退了。你再睡會兒,補補元氣。”
躺在另一張牀上,戚存盯着孟弗的背影,默然苦笑。他有很多話想對她說,但是一面對她的臉,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的一顰一笑,他都永遠沒有抵抗力,有時候知道她是個狡猾的小騙子,他也心甘情願地被騙。在孟弗面前,他似乎永遠都是被牽着鼻子走的那個。
戚存這後半夜是如何輾轉反側的孟弗不知道。當她再次睜眼的時候,空氣裏瀰漫着一股糊味兒和滿是嗆人的白煙。以爲是哪裏着火了,她慌忙坐起來,還沒睜開眼睛就套着衣服往外跑。
砰的一聲聽到門響,端着自己好不容易煮好的雞蛋,戚存被孟弗這副慌慌張張的樣子嚇了一跳。以爲出了什麼大事,將盤子往桌上一撂,就想扯着孟弗問。
可還沒等他問出口,孟弗就滿臉驚慌地握着他的手腕問:“是不是哪裏着火了,怎麼這麼大的煙味兒?”說完她還伸着頭到處看,彷彿一定要找出一個着火點一樣。
孟弗出來才發現,怪不得她剛纔房門緊閉,都能聞到煙味兒。現在整個堂屋就跟仙境一樣,白霧繚繞,她這剛出來一會兒就被嗆得不行,不知道戚存是怎麼在這裏面呆這麼久的。
“沒地方着火啊?”被她問得一臉懵,戚存一大早起來就在廚房裏面做飯,沒聽到有人喊着火啊。而且就算是着火了,他也不可能沒有一點反應的。
實在是被嗆得受不了了,孟弗扯着戚存站到外面的院子裏,指着四處冒煙的屋子沒好氣地問道:“你有沒有發現屋子裏面全是霧氣?還有一股難聞的味道。”
早上跟其他燕隱騎學了幾招,戚存想給孟弗準備早飯。剛纔一心都在鍋裏煮的白雞蛋跟粥上,被她這麼一說,這才發現整個屋子就跟一個被點燃的炮竹一樣。
“師傅,師傅。你們家是不是着火了?怎麼這麼大的煙。”孟弗昨天生病,戚存就讓祁含通知大家今天休假一天。
師傅和師孃家,一共兩個人,還全都是病號。要是兩個人一起都不舒服就難辦了,祁含一喫完早飯就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麼地方是他能幫上忙的。
沒料到,一進來就看見師傅和師孃兩個人在院子裏面大眼瞪小眼的,背後的屋子跟個漏了風的煙囪似的直冒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