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棲鳳枝 >第136章 孽種
    蘇有銀一直冷着臉不肯再搭話,賈星兒知道今天再這麼哭鬧下去,也不會有什麼改變了。不想讓人白白看笑話,她咬着脣,踉蹌離開。

    在離開前,她站在門外深深地看着蘇有銀。抹着臉上的淚,她告訴自己,他們到底是有着多年夫妻之情的,他不會這麼絕情的。咬牙離開,賈星兒決定下一次再來求一求他。

    當初,她將他的親事攪黃的時候,他也是這麼生氣的。可是後來她哭求着,哭求着,他也不是原諒她了嗎?在心裏給自己打着氣,她捧着肚子,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了。

    “讓你們看笑話了。”確定完賈星兒徹底離開後,蘇有銀慘笑着。他本是想着來看看他們小兩口的,沒想到竟然借酒消愁起來了。

    在外面喝醉,這本就不是件體面事。可這賈星兒來鬧的一場,更是將他最後的臉面也給揭下來放到腳底踩了。

    睡醒後的蘇有銀好似已經恢復了原本的理智跟清醒,面對孟弗跟戚存好奇的眼睛,他用手捂着眼,將淚意和難堪硬生生地壓下去。

    他既然說了什麼都不要的離開,自然不會反悔。和離後,他便身無分文。離不開廣屏縣,他自然也就只有借宿到他們家中這一途。

    不能無緣無故地住到人家家來,他總要給主人家一個理由的。澀然開口,明明心中有那麼多話,可他竟不知從何說起,憋了許久才憋出這一句。

    “我一直以爲,只要勤奮肯幹,總有一天老天爺會看見我。所以哪怕被賈家人坑到這裏來,我也從沒有想着怨天尤人。”

    看得出來他不想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祕密。哪怕是親人朋友也做不到徹底的坦誠相見,更何況他們只是半路出家的表兄弟。

    戚存想要阻止他自揭傷疤的舉動,可蘇有銀卻搖了搖頭。他現在身體很累,說完那句話後,心裏面卻前所未有的清醒。

    在這裏,他只有這一個親人了。那些壓在心裏的話,如果不趁着這個機會傾訴出來的話,他覺得自己遲早有一天會被逼瘋的。

    “你們是不是很好奇,就連被她家人逼到不得不一輩子背井離鄉,我都能忍下來不和離。爲什麼到了這兒,我反而一口咬定了要和離。”

    先前的酒意又漫上來了,蘇有銀的眼神有些迷離。這句話,他與其說是再問孟弗跟戚存,倒不如說是再問自己和剛剛被他趕走的賈星兒。

    從小在家人和外人眼中他就是個老實孩子,家裏面上有被寄予厚望的大哥,下有被千嬌百寵的小妹。

    他是家裏面最不起眼的孩子,也是家裏最聽話的孩子。因爲,只有不讓父母操心,他才能得到或多或少的幾句稱讚,哪怕是被附庸在兄妹之後。

    從小到大都順着爹孃的心意活下去,這麼多年也許只有當年一意孤行地要娶賈星兒進門是他做過唯一一件出格的事。

    其實先前被迫遷民,他能這麼快的接受,可能一部分就是因爲他的心裏也是想着不要再生活在父兄的陰影下。賈家人只是幫他做了一件,他自己一輩子都不敢做的事。

    從粟禾村離開來到廣屏縣,賈星兒很快就懷有身孕了。頂着壓力娶了她進來這麼多年,她腹中一直沒什麼動靜,其實蘇有銀心中或多或少的都有些微詞,只是從未說過。

    如今從家庭中掙脫出來,又即將有了心心念唸的孩子,他那時覺得自己這輩子從沒這麼高興過,甚至覺得廣屏縣成和村就是自己的風水寶地。

    人逢喜事精神爽,所以面對賈星兒懷孕後的種種不可理喻的變化。他總是包容着,甚至是縱容着。只等着孩子落地,組成令人豔羨的一家三口。

    只可惜這些都是鏡花水月一場空,他好像從來都不是那個被上天眷顧的那一個人。想起那天在賈高志家聽到的對話,蘇有銀的眼中閃過一絲恨意。

    自從賈星兒懷了身孕,蘇有銀一個人沒法照料她,就只好不再禁止她跟賈高志一家來往。甚至有時候顧不及賈星兒,還會主動將她送過去。

    那一日前一晚,賈星兒挺着個肚子非要想喫縣城裏的一家酸糕。自從懷上這一胎,她常常想喫酸的東西,有時候蘇有銀看着那些東西就覺得倒牙,她倒還是喫得津津有味。

    酸兒辣女,他自然也是聽過的。覺得腹中的肯定是自己的長子,因此每當賈星兒嘴饞時,他總是絞盡腦汁地滿足她。

    那一日他興致勃勃地從縣城買了酸糕和其他她喜歡的東西回來,卻在賈高志的院子外聽到了令他刻骨銘心、終身不忘的一段對話。

    “現在不到三個月孩子就要生下來,真的沒事嗎?”坐在軟乎乎的椅子上,賈星兒不安地安撫着腹中的孩兒,皺着眉朝哄着賈虎娃的弟弟發問。

    越臨近產期,她的心裏面就越忐忑。甚至有些時日夜間都不敢入眠,唯恐自己不注意時將這個大祕密給抖落出來。

    聽到這個問題,一旁的許求兒將糕點渣子從賈虎娃的嘴邊抹去,冷笑開口,“大姐這話說的,都事到如今了,你除了將這個孽種生下來,還有反悔的餘地嗎?”

    她口中的“孽種”二字刺痛了賈星兒的心,再怎麼不喜這個孩子,好歹也朝夕相處了這麼久,就是石頭也該捂暖了。如今被人這麼說,自是不悅。

    腹中的孩子適時地動了,放在肚子上的手抓着衣裳,她慍惱地反駁,“求兒,你怎麼說話呢?我肚子裏的怎麼就是孽種了?”

    瞧出自己大姐的不滿,這些時日嚐到甜頭,還想着繼續從她身上薅羊毛的賈高志想伸手捂着媳婦的嘴。可懷裏的賈虎娃不安分地扭動着,還是讓許求兒將下面的話給說出來了。

    “大姐裝了這麼久,倒是裝忘了。要不要我再提醒你,你肚子裏面的孩子可到現在還不知道他的生父是誰。這父不詳的孩子,不是孽種還能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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