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賀喜哭得正傷心時，門卻被人轟的一聲擠開。等在門外的這羣人本就沒多少耐心，在賀喜進來之話就一直趴在門口偷聽。
直聽到賀喜這般不顧形象的大哭，他們心中方塵埃落定，爭先恐後的要進來。他們誰也不肯先讓，就一下子都擠了進來。
原本一羣三四十歲的大男人從門外摔成一團是挺搞笑的。但聽到他們跪倒一片，口中說着昔日在戚家軍的駐守之地以及職位，場面就變得凝重起來。
戚存撐着身子站起來，這一回孟弗沒有阻攔他。不知是失血過多還是太過於震驚，戚存覺得自己從牀邊走到門口的這幾步走得好似在雲端一般。
“將軍。”跪在最前頭的李衛看見，戚存面頰帶傷的失神模樣，失聲叫道。他記得，以前將軍臉上也有一道傷，那是被地方將領的箭矢劃傷的。
當時，他們這羣新兵蛋子都跟將軍開玩笑。說將軍臉受傷了，以後再不能稱將軍是當世高長恭了。李衛當時叫得最兇，可將軍當時的回答，他也記得最深。
若能以顏面換得戰勝，他寧願面目醜陋似閻羅，也不想整日與傷亡打交道。
望着戚存的樣子，他好似又回到了自己那一夜。因爲開玩笑，他被加練好久。本是滿心抱怨，但沒想到回營帳的時候，將軍一直再等他。
將軍問他多大，家裏面情況如何。最後在他的左手腕上用紅麻繩繫了一個結，那是將軍家鄉人給家中上戰場的兒郎，用來祈禱平安的。
李衛這一聲，引得那些跪在他身後的人都叫起來。之所以對戚含這麼念念不忘，不單單是因爲他超凡的軍事才能，更是因爲他極強的個人魅力。
在軍中，除了戰場他從不以將軍的身份做特殊要求。總是與戰士們同食同寢，無論是面對多犟的刺頭，將軍也總是像兄長一般對待他們。
“你們…都是戚家軍？”當年楚韶關一役，戚含戰死沙場，屍骨無存。戰敗消息傳回京城後，皇帝所下第一道詔令便是將戚家軍打散。
等到戚存長大後，戚家軍早就成了不可以在宮中提起的祕史。燕隱騎跟戚家軍是兩個毫不相干的獨立個體，因此能從上弦口中聽到的戚家軍事蹟也極少。
本以爲戚家軍早就在那道詔令後消失殆盡，如今一看道這黑壓壓跪了一地的人，戚存的第一反應就是震驚。
“大家都起來吧，論起來你們都是我叔伯般的長輩，如何能讓你們跪我這個小輩。”戚存拽着李衛的胳膊，對着其他跪在那裏的戚家軍說。
被戚存拉着，李衛知道他身上有傷不敢隨便掙扎。站起來，看着身姿跟將軍差不多的戚存，他眼裏又溢出了淚花。
李衛的話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鳴。尤其是賀喜，是看着戚存如何護着孟弗又跟着燕子山其他青年打鬥的。
他拍了拍戚存的肩，“在楚韶關的時候，將軍就說不知道腹中孩兒是男是女。若是個男孩，就當放在軍營裏面，給我們培養一位所向披靡的少將軍出來。”
戚含去世的時候，燕隱騎分散在各地，不在他的身邊。上弦更是過了好些年，才找上來。關於戚含的事蹟，他總是翻來覆去的就那麼幾個形容詞。
如今一聽賀喜他們說着，戚存簡直兩眼放光。恨不得跟着他們的話，穿越到他們口中的軍營跟戰場去一睹他爹當年的風姿。
“這位是少將軍夫人吧？”戚存被一衆叔伯給圍着，知道他們身份的孟弗不論如何也不能端坐在牀上。但沒想到一下牀，就被人給看見了。
衆人的目光被這句話給引到孟弗的身上，戚存不顧身上已經越發疼的傷口，連忙趕到孟弗的身邊扶住她。“對，這是我的妻子。”
聽到戚存的話，這羣人幾乎要兩眼放光。沒想到這麼多年沒見，少將軍不僅長大成人，還娶妻了，那他們的少少將軍可不就指日可待。
不明白這羣人爲什麼這麼火熱的看着自己，既然戚存都說是叔伯，孟弗自然也朝他們欠了欠身，問好。
這麼些年接觸到的女子都是大着嗓門說話的，甚至還會舞刀弄劍。從沒見過跟孟弗這樣輕聲細語的小娘子，他們這羣大老粗也難得的不好意思起來，扭扭捏捏的跟孟弗問好。
因爲孟弗跟戚存還有傷在身，只說了幾句話，他們就要離開。可戚存卻拉住了賀喜的胳膊，讓他留下來。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反正都見面了，以後時日還長，我肯定會告訴你的。”戚存一動，賀喜就猜出來他心中所想，他嘆了口氣說。
搖了搖頭，戚存堅持讓賀喜留下里。這麼些年，他實在是等得太久了，好不容易纔能找到以前的故人，他實在是不知道太像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爲什麼好好的一戰，明明可以獲勝的一戰，最後卻以那樣慘烈的方式結束。同時結束的還有，戚含那光輝而璀璨的一生。
戚存翻遍所有的典籍，都沒有找到關於那一戰的隻言片語。所有人都說這是因爲戚含陣前失誤，才導致這樣的。
可是戚含從十六歲上戰場，到二十六歲去世，整整十年。爲什麼偏偏在楚韶關一役中，慘敗，甚至於全軍覆沒，屍骨無存。
戚存現在就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忍不住了。
看着戚存執着的樣子，賀喜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