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天上那輪跟燕子山上無二的明月，戚存也不知道自己心裏在想些什麼。聽見孟弗的聲音，他跺了跺腳，等身上變熱才掀開被子。
身上涼意散去，戚存才伸手將孟弗攬入懷中。“沒什麼，只是不知道燕子山上現在的情形如何，有些擔憂罷了。”
爲了確保能萬無一失地抵京，他們沒有參與戰局，就直接離開。離開後，一直在路上奔波着，現在安頓下來纔有心擔憂。
“以賀伯父的本事，又打了他們措手不及，應當能將他們趕下來。”魏欒跟秦尋是仗着繼後跟太子的勢才如此囂張，只要他們能在京中將他們扳倒，燕子山之圍也自然迎刃而解。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是戰場之事哪能說得清。戚存用脣貼了貼孟弗的額，把玩着她的手指沒在說話。
“你明天真的要上朝嗎？”撂下聖旨以後，華公公跟在皇帝身後離開。但用完晚膳之後，他又送來一張聖旨。
承平侯戚存死了，可是元后之孫睿王孟存卻已經到了可以顯露人前的時機了。
知道戚存對孟弗重視，就連孟弗的身份，皇帝也想了一個妥善安置。當朝相國柳平嫡孫女柳弗自小身子不好，寄養佛寺，與爲國祈福的睿王孟存兩情相悅。
放了這麼多年的餌，如今到了收網的時候，忍氣吞聲這麼久的皇帝早就按捺不住。
“去啊，怎麼不去。”作爲站在整個皇朝權力最高峯的人，皇帝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盯着。聖旨還未曉諭，世家貴族就都從自己的渠道知道皇城中多了一位睿王。
臺階已經墊到腳下，戚存早就騎虎難下了。身份已經曝光，爭與不爭都已經由不得他了。只要不是戚存，無論是誰登上皇位，他們都不會比逃婚時的地步更慘。
這麼美好的夜，戚存不想繼續這個沉重話題，“真不知道，那些人見到我們會有什麼樣的神色。”
“沒想着丟了個郡主之位，倒是撿回來個王妃位置。”戚存一旦出現在衆人眼前，她的身份自然也擋不住了。一想起她出現在那些人前，那些人的臉色會有多麼精彩，孟弗就忍不住有些失笑。
當初從皇宮出嫁的時候，那些人無不對她臉含憐憫，覺得她此生就會那麼折損。如今看她搖身一變變成炙手可熱的睿王妃，不知她們心中是作何感想。
孟弗跟戚存兩人在臥房私語，坤寧宮中卻是風雨欲來。
高坐在鳳椅上，皇后撐着腫脹的頭。底下太子妃的啜泣聲，像是不斷緊俏的鼓點似的敲在她即將繃斷的神經上。
“哭夠沒有。”將身側的杯盞擲在地上，崩裂的瓷片打在太子妃的鞋尖。被這動靜嚇了一跳，但一想到侄子信中寫的兒子死相，太子妃又開始嗚咽起來。
對這個嫡長子向來寄予厚望，聽到他的死訊，太子也是頭昏腦漲。覷見皇后的臉色，他拉一拉沉浸在自己思緒裏面的太子妃。
想到這麼多年的籌謀毀於一旦，太子妃頓了一下，不知爲了兒子的死訊，還是爲了籌謀落空，又捂着眼哭了起來。
“本宮早就跟你說，讓你對圭兒嚴加管教，要遠離女色，你不聽。如今落到這個田地又來哭，哭給誰看？”
能有心計借用異姓王的勢力登上繼後之位，更是神不知鬼不覺地混淆皇室血脈，皇后自然不是簡單女性。
唯一的嫡孫，她自然也是疼愛萬分。可每當她想插手管教，這太子妃就像是自己是什麼惡人一樣。久而久之，她也不樂意管了。
唯一的兒子，被太子帶在身邊管教。爲了拉攏兒子的心，太子妃只能無所不用其極。孟圭跟身邊宮人鬼混的事，她自然也知道。
可爲了兒子開心，她只時不時敲打一番，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但沒想到，兒子竟然最後死在一屆婦人手中。
“皇帝在宮門落鎖前，送出去一張聖旨，說是元后嫡孫睿王爲國祈福回來了。如今睿王已經弱冠，明日就要開始上朝參政。”
嫡孫沒了，只要兒子在，她還可以有很多孫子。可現在早就湮滅人間的元后血脈忽然回京，這麼敏感的時間，皇后不得不防。
“元后不是早就死了，什麼時候又冒出來一個孫子？”多年暗潮洶涌之時，太子還沒出生。元后的事情，他也只是偶爾從皇后口中聽得只言半語。
聽到太子的話，皇后冷笑一聲，當時她登上後位之後，元后遠居寺廟，她的那個兒子也早被她令人了結。
這麼多年，又忽然冒出一個弱冠的孫子來。說是那個老不死的沒在背後搞鬼，誰信？
太子妃此刻也收了哭聲，她明顯也知道孰輕孰重。他們已經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太子在，她還有盼頭。太子倒了，她再多野望也得付諸東流。
“明日你在朝上見着那位睿王，現跟他弄好關係，太子妃儘快也找個機會將那位睿王妃給叫進宮中。他們是無父無母的晚輩，你們倆做叔嬸的，也該幫皇帝關心關心。”
瞧見太子妃紅着眼眶點頭，皇后讓身側女官將端來一個木匣。昂首讓女官將東西送到太子妃面前，皇后淡然開口。
“這支鳳釵是當年本宮封后之時，太后所賜。如今本宮將這支鳳釵賜給你，其中意味，太子妃可明白。”
九尾鳳釵，闔宮只有皇后能佩戴。金光閃閃的鳳釵安靜的躺在匣中，閃爍着微光。太子妃伸手撫摸着栩栩如生的鳳尾，含着眼淚點了點頭。
她怎麼不懂？這支釵不過是他們母子用來安她心的。可是已經事到如今，就算是沒有這支鳳釵，她還有別的退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