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再造大唐榮耀 >076章 多大的仇和恨
    杜讓能等三宰臣遞來的牓子上。

    第一條。

    止廢內樞密院。

    “永泰始置樞密院。初,掌受朝臣及四方表奏、宣達聖諭,以宦者任之,體制崩壞,亦由此肇始……

    “而後領上下兩院(或稱東西兩院),機要之重皆得參預,凡承受詔旨,出納王命,無所不預。

    “至楊復恭、劉季述等,貼黃於堂狀後,指揮公事,宣付中書門下施行,其權任已侔宰相、凌君上,曠古未有……

    “樞密院不廢,閹禍不止,朝廷永無寧日。唯聖君明斷。”

    李曄沒有絲毫遲疑,直接提筆批了“準”。

    即便宰臣們沒有提出止廢樞密院,他也會批示下去。

    內樞密院建立的背景,是唐代相權過大,宰臣們於中書門下或政事堂形成的決議,便是天子也很難駁斥,往往天子下達旨令還得竟宰臣們集體商議後通行。於是唐代宗首置內樞密院,將天子與宰臣隔開,通過樞密院來上傳下達政令,從而將權力集中於天子之手。

    然而,內樞密院設立還能有一個背景,那便是宦官勢力已然坐大,如今又添了內樞密使之職,從一開始,內樞密院的職能便不止於上傳下達、傳遞簿書。宦官們藉此執掌禁軍、照管機務、傳達詔令、出使監軍,等等,已然將其發展成封閉皇權、操控朝堂的工具。

    楊復恭憑着內樞密使之職,能於堂狀後貼黃,也即是說,政事堂宰臣們商討出來的決議,他能代替天子批示,想想就令人害怕。

    可實際上,楊復恭發明“帖黃”,還是因爲當今天子李曄太過勤政,常常於宰臣面談機務,才逼得他這個內樞密使不得不帖黃。

    回想懿宗、僖宗兩朝時,內樞密使們何需如此麻煩。

    他們可以輕易地將禁內與外朝隔開,讓天子不得過聞外朝政務,更別說各地方的事務了。

    比如,乾符年間,正好是王仙芝、黃巢起事那一年,蝗蟲肆掠河南、關中等地,各地奏疏上呈朝廷,請示治理蝗災,時任內樞密使田令孜將這些奏疏全部壓了下來,讓天子絲毫不知情。當天子偶爾聽聞後,田令孜又指使人重新上書,由他遞交天子,言“蝗入京畿,不食稼,皆抱荊棘而死”。

    李曄如今剷除閹黨,親理朝政,當然的止廢內樞密院……

    第二條。

    止廢左、右神策軍府,收歸神策軍符節、令牌、印綬等,悉歸兵部。

    既通過廢除內樞密院來杜絕宦官干涉朝政的可能,又要將神策軍指揮權納入兵部掌控下,從而奪走宦官手裏的兵權。看來,這些朝臣們十分清楚宦官權勢的來源。

    但李曄不會同意這條提議。

    自古以來就沒有讓外臣掌京畿禁軍的說法。

    當然,神策軍也與歷朝禁軍不一樣,不只有拱衛京師之職,還負有出征四方之能。

    自安史之亂後,河北、淮西等地屢有藩帥對抗朝廷,各地藩鎮也都沒少抗旨不遵,所以朝廷必須得保持並不斷壯大這支神策禁軍,方可維持中央的權勢。

    然而,若讓這些不知兵的外臣去掌兵,其結果又會比宦官好到哪裏去?

    一樣都無法提升禁軍的戰鬥力。

    而且,宦官通過掌控神策軍幹出了無數人神共憤的事,可誰又能保證這些眼下看來還算忠心的朝臣們,一旦握有了兵權,會不會也成爲權臣佞臣呢?這樣的先例可是太多了。

    如何改編禁軍,令其真正具備禁軍的戰鬥力,又能令其權柄始終操持自己這個天子之手,李曄另有他法……

    第三條。

    禁內殿中、內侍二省,廢內侍省,只保留殿中一省,並令只掌禁內六局、服侍天子及禁內衣食住行,除此所有禁內外機務,全不得涉及。

    殿中省與內侍省屬禁內衙司,歸天子直掌,與外朝並無直接關係,向來也沒有外朝臣子干涉進來。

    可這一次三位宰臣卻要過問天子禁內之事。

    李曄相信,杜讓能、張濬、劉崇望三人非是對自己不敬,要來過問自己的禁內庶務,實是他們對宦官羣體太過忌恨,或許還有恐懼,務求斬草除根,杜絕一切可讓宦官死灰復燃的可能。

    而且也是禁內宦官們先越了界,那些內侍、內常侍、監令、少監們,沒有一個大宦官會老老實實待在禁內,無不利用他們在禁內得來的權勢,向朝堂各處滲透,將本屬於朝臣們的職能和權勢剝奪得所剩無幾。

    因而三位宰臣過問禁內宦官之事,至少在此刻看來,不能算作過界……

    然而這一條,李曄依舊不會批准。

    禁內就是禁內,不是外朝官員應該過問的地方,這個先例不能開。

    至於如何調置禁內各司,李曄暫時還沒有想好。反正禁內宦官們已幾乎被全殺光了,他想如何做,也再沒有宦官能站出來干涉,實在無需朝臣來過問。

    或許他最後的做法會和宰臣們給出的建議一致。

    但那也是他這個天子自己做出的決議,而不是來自外朝。有時候,形式比內容更重要……

    餘下還有第四、第五、第六條。

    全是針對宦官而提出。

    如收歸各地宦官的監軍權等。

    由此可見,如何剷除宦官,這些朝臣們私下裏可沒少花心思。

    指不定早私底下商議過無數次了,以致一夜的時間,三位宰臣就能列出六條來,且條條是刀刀致命,幾乎是將朝內外所有宦官可能幹權的地方全找了出來,然後全部予以否定和推翻。

    這得是多大的仇和恨。

    已經不只是斬草除根了,而是除了根後,還要將這塊地再犁一遍,再用火燒一遍。

    也難怪,前夜張濬要盡屠永寧裏。

    其實在那時候,李曄就已經感受到了朝臣們對宦官除之而後快的極端的恨。

    今日纔看到這些條奏,也再次加深了他的這種感受。

    這也讓李曄認真地思考起來,於眼下的這個時代環境裏,自己應當如何看待和處置宦官這個羣體……

    很多問題,若是將它置於歷史的語境內,便不可輕易從表面下結論。

    要知道,君王與朝臣,他們所處的立場、對待宦官的態度,本身是不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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