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武帝看着池棠的眼神，頗爲高深莫測。
一時間，池棠不知道如何回答。
“怎麼，沒有麼？”慧武帝再問。
池棠內心天人交戰。
皇上這是知道了四哥做的那些東西都是她給的圖紙了？
那她說實話？
可如果皇上只是忽悠她一下呢？
萬一皇上覺得她是妖怪怎麼辦？
“嗯？”
這一聲嗯，如雷在炸響在耳邊。
池棠立刻擡起小屁股來，露出一個奶香奶香的笑容來：“可以呀，你是媳婦兒的舅舅哇。神仙給我的東西，我可以分給你啊。”
裝癡賣傻，卻又像是什麼都回答了一樣。
這樣的回答，讓慧武帝有些意外。
他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奶娃娃也就五六歲的樣子吧？反應如此迅捷，說話也算周全，果真如宸一誇讚的那樣。
“媳婦兒？你說宸一是你媳婦？爲何這樣說？宸一是我皇室子弟，你怎可如此稱呼？嗯？！”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微微壓重了。
旁邊的四郎和安安已經嚇壞了。
池棠扁扁嘴，哭唧唧的說：“那，那我就不喊了啊，你別這麼兇嘛。”
“這麼輕易就改口了？”
慧武帝繼續逗。
池棠低着頭，小聲又像是嘟囔給自己聽一樣：“我要寫信告訴媳婦兒，哼。”
“哈哈哈。”
慧武帝聞言大笑出聲。
這胖丫頭，原來是在這裏等着他呢啊！
真是個鬼靈精！
“宸一哥哥願意小姑姑這樣喊他的。”四郎聽見笑聲，便膽子大了一些，爲小姑姑說話。
本就是小姑姑和宸一哥哥都樂意啊，那旁人還說什麼啊？
安安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小心的拽了拽弟弟的衣角。
這個四郎怎麼膽子這麼大！
一切都被慧武帝看在眼裏，他讓幾個孩子站起來，然後摸了摸池棠的頭，忽然說了一句：“棠棠，朕要謝謝你。”
忽如其來的一句話，讓在場的人都傻了眼。
皇上會向一個奶娃娃道謝？
這……怎麼這麼玄幻呢？
池棠小心翼翼的擡起頭，當看見慧武帝眼中的真誠時，忽然就明白了。
“不用謝啊，因爲我喜歡媳婦兒啊。”
她明白了。
慧武帝是作爲一個舅舅，感謝她將宸一從黑暗中拉了回來。
看來慧武帝和宸一這個外甥的感情還是很不錯的。
“你總喊他媳婦，那等你長大了你嫁給他麼？”慧武帝逗弄池棠。
池棠搖搖頭：“我喜歡媳婦兒，可長大後的事情怎麼說得準呢？”
現在才這麼大點，就說長大後的事情，好奇怪哦。
慧武帝見池棠還是孩子氣的模樣，便也沒有多說什麼。
沒多一會，慧武帝就讓他們走了。
不過走之前和池棠說了一句，不要忘記答應給他的東西。
池家人一頭霧水，卻也不敢在這裏問池棠怎麼回事。
“你說，朕就這麼放他們走了，對麼？”慧武帝站在高樓之上，望着浩大巍峨的茫茫宮殿，心裏有些許複雜。
放走池家人，也就代表着他原諒了貴妃的事情。
可……
周汝海行禮：“陛下仁慈。”
有什麼對不對的？
對於陛下來說，只有願意還是不願意。
“你個老東西啊……叫人讓他們把池四海和那孩子也放了吧。至於汝陽侯……給他個警告也就是了。”
汝陽侯，是容嬪的生父。
同時也是這次劫走池四海和五郎，將他們送到陛下面前的主謀。
爲的是什麼，誰都清楚。
“是。”
慧武帝想了想，還是去了未央宮。
那是宸貴妃居住的宮殿。
進去的時候，宸貴妃一如往常的坐在榻前，悠閒地插花，不見一點憂愁。
“陛下來了啊，快來看我今天插的花怎麼樣？好看嗎？”
沒有行禮，也沒有自稱臣妾。
少了那些繁文縟節，反倒是讓慧武帝覺得舒服。
慧武帝坐下，斜着眼瞧她，看着她一臉的毫不擔心，倒是叫他心裏有些不舒服了。
“你就不關心朕是怎麼處置你那個兒子的麼？”
“既然當初拋下了他，便是從未當他是過我的兒子。”宸貴妃一臉微笑，聲音清脆果斷，說出來的話卻讓人遍體生寒！
就連慧武帝都沒有想到宸貴妃會這樣決絕冷漠！
尤其是當着他的面！
“你就不怕朕覺得你心狠手辣麼？”
“我心中怎麼想的，便怎麼表達，陛下不是最喜歡我的心直口快麼？”宸貴妃伸出手，拽了拽慧武帝的鬍子，忽然大笑了起來。
慧武帝被她笑的惱火，一把推開了她。
像個小孩子一樣。
“好了，陛下。我不過是知道陛下仁慈，那個孩子乃至池家都沒有做錯過任何事情，陛下又怎麼會要了他們的性命？”
宸貴妃之所以胸有成竹，並非如何篤定自己在陛下心中的位置。
而是知道陛下的爲人。
池家沒有任何過錯，就因爲曾經娶過她當媳婦就滿門被滅？
這樣的事情，慧武帝是做不出來的。
更何況……
“當年種種，陛下不都已經早就知道了麼？”宸貴妃趴在榻上，慵懶至極。
她沒那麼蠢。
自己當了寵妃，那麼便會有無數人想要算計對付她。
所以在自己進宮三個月之後，她就將一切都坦白了。
因爲她在那時候已經察覺到慧武帝對自己的心意了，她知道，屬於自己的高光時刻即將到來，所以在這之前，她必須將所有的隱患都清理乾淨。
而其中最要命的就是她曾經嫁過人，生過孩子。
她也知道，自己一旦坦白，就是賭博。
所以她用了一點小心思，所以慧武帝當時雖然難以接受，但也不過兩個多月，就徹底想明白了，還是接受了她。
“哼，知道和看見，那能一樣麼？”
尤其是看見池四海那樣平庸！
想到自己的貴妃曾經嫁給過這樣一個男人，他心中的火焰就快要將五臟六腑都燃燒成灰燼！
還有那個孩子！
“看見之後，陛下才更會明白，我的心思啊。我不愛平庸之人，也不甘於平庸。所以當年我纔會生下孩子就抓住一切機會跑了……
當年他們救下我，我感激他們。哪怕是池四海，他也從來沒有強迫過讓我嫁給他……所以那個孩子是無奈，也算是對他們的報答吧。”
她不想要那個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