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註定要離開,那爲什麼要留下一個孩子?
孩子可憐,對她也是羈絆。
只是卻沒有想到,想了那麼多辦法,最後還是有了孩子……
等發現有了孩子,再想弄掉就沒有那麼容易,且自己也沒有那麼狠心了。
更重要的是,生下孩子之後,池家就都放心了,覺得她爲了孩子也不會離開了。
所以她才方便逃走。
“朕已經和池家說了,池四海和那個孩子永遠不許入京城。”慧武帝說道。
宸貴妃緩緩起身,望着眼前即將要插完的花瓶,點點頭:“挺好的。”
這樣對她,對孩子,都好。
就當她死了吧。
“你當真不想看看那個孩子麼?”慧武帝還是沒忍住,又問了一遍。
這話已經問過一次了。
在汝陽侯將池四海和五郎送過來的時候。
可宸貴妃拒絕了。
現在……
“不見。既然早就決定不要他了,那麼就一面也不要見。”宸貴妃眼神冷若冰霜,臉頰瘦削的弧度帶着尖銳的鋒芒。
既然決定。
就永不後悔!
明明毫無攻擊性的容貌,可此時此刻卻彷彿豎滿了尖銳的刺,想要撫摸,必定鮮血淋漓!
忽然,宸貴妃被一個溫暖的懷抱緊緊地抱住了。
那冷銳的一面,如同冰雪得日照,迅速消減。
“無論你怎麼選,朕都依着你。”慧武帝如此說。
宸貴妃眼神中有什麼東西閃動了一下,忽然推開溫暖的懷抱,正經八百的跪下。
“陛下,臣妾有一事求您。”
慧武帝眸色沉沉:“說。”
宸貴妃昂首,雖柔弱卻彷彿千萬風霜都不能將她擊垮!
宸貴妃握緊雙拳,一字一頓的說道:“臣妾請求陛下將十三皇子……”
“過繼給某個親王!”
殿內的婢女內侍都嚇得渾身冰冷,不敢呼吸!
他們聽到了什麼?
娘娘居然讓陛下將十三皇子過繼出去?
哪裏有女人願意將自己唯一的孩子過繼出去的?
更何況以陛下對十三皇子的喜愛,將來也許能被立爲太子的!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慧武帝震怒!
他明白貴妃在想什麼!
可……
“你把朕,置於何地?”
慧武帝拂袖而去。
不過……
“娘娘,陛下在偏殿待了一會,面色如常的離開了。”貼身婢女立刻來稟告。
宸貴妃兩眼彎彎,笑的開心。
陛下還是在乎她的。
哪怕再生氣,也會考慮到萬一陛下盛怒離開,會讓人誤會,有的人就會來欺負她。
陛下啊……是真的把她放在了心尖上。
所以啊,有些事情,她才更不能讓陛下爲難啊。
“秋菏,你說小十三長大了會恨我嗎?恨我剝奪了他成爲太子的權利?”
偌大的宮殿裏,就只剩下主僕兩人。
宸貴妃耐心的畫着畫像。
畫像裏的小男孩彷彿是十三皇子長大後的模樣,卻又似乎是另外一個人……
“娘娘萬般籌謀,皆是爲了小殿下。小殿下又怎會怪罪娘娘?”秋菏在旁邊跪着研磨,眼睛裏就只有那小小的一方硯臺。
這也是秋菏能從那麼多宮女中,被宸貴妃選中成爲貼身婢女的緣故。
懂事。
唯此而已。
“哈哈。”宸貴妃忽然笑了,她丟了畫筆,手肘撐在案几上,託着臉頰,笑嘻嘻的問,“誰告訴你,我是爲了十三的?”
“我啊,只是爲了自己。我是這天底下最愛自己的人,也是最自私的人……”
宸貴妃忽然搶過硯臺,潑在畫卷上。
畫中籬笆牆內的所有,都被黑色掩蓋,看不出從前分毫顏色來。
宸貴妃站起來,神色逐漸冰冷:“只有把十三過繼出去,他永遠不可能成爲太子。那麼那些攻訐我的大臣們,纔會放鬆。”
因爲她的兒子不可能成爲太子,且她又從來不會干涉政事。
這樣,那些大臣才能放心。
她也才能安安心心的做她的宸貴妃!
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宸貴妃!
宸貴妃大步離去,從不回頭!
——
楊家。
“怎麼樣?陛下怎麼說?”楊大人急的今天都沒去工作。
楊夫人也備下了清熱解除寧心靜氣的茶水,讓池家人喝了,又讓人端上了一些點心,就讓所有下人都下去了。
除了池家人就是他們夫婦二人了。
畢竟這種事情還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應該是沒事了吧。”池三河摸摸後腦勺,說道,“這要是陛下有什麼別的意思,也不可能讓我們回來啊。”
池嬸子也白着臉回答:“對,陛下只說不許四海和五郎再來京城,其他的都沒有說。”
也幸虧五郎不喜歡讀書。
這要是換成了小鎖頭,那豈不是這輩子的仕途都沒了?
“那就好。我想也是,這件事你們並沒有任何錯處,且陛下就算是爲了貴妃娘娘,也不會爲難懲罰你們的,否則豈不是打貴妃的臉?”
雖然是這樣猜測的,可人不回來,總是不能安心的。
楊夫人握着池嬸子冰涼的手,下定決心一般的說道:“大姐,你們以後還是少來京城吧,這樣事端少。”
“我都想現在就離開了。”池嬸子苦笑一聲。
到現在腿還軟着呢,她都能清晰的聽見自己胸膛內心臟砰砰跳動的聲音。
她是真的害怕。
“現在走不行,太顯眼了。等母親過完壽辰吧,這幾天大姐你們就不要離開府上了。”楊大人摸着鬍子說道。
這可真是孽緣啊。
大約宸貴妃也沒有想到過,池家有一天還會出現在京城。
而池家自然也沒有想到過,當年拋夫棄子的狠心女子,居然能成爲陛下的宸貴妃!
這簡直是……
“以後關於五郎生母的事情,最好閉口不言。”
“嗯,這個肯定的這個肯定的。”
池老伯嚇壞了,到現在手還哆嗦呢,爲了不讓人笑話,他都沒喝水,而是將手藏在袖子裏。
丟人啊。
被嚇成這樣。
“我都擔心陛下不會放過五郎和四海,現在看來……”
“五郎和四海?”池三河忽然想起來了,“陛下怎麼會忽然知道這件事的?四海爺倆現在是在家裏嗎?還是被……”
轟隆!
彷彿有一道悶雷打在池嬸子頭頂,幾乎是瞬間,池嬸子就臉色蒼白的捂着心口疼的蜷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