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李勝利準備照着先前那樣，硬擠出去的時候，大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是王春生，他一直在等着李勝利下來。
看見李勝利投來的目光，他興奮地招呼着自己的夥伴，手拉着手，很快在大門外撐起一塊兒空地。
而傳達室的守衛也是趁機打開鐵鏈，放他們出去。
“抓緊時間，李廠長，我們快堅持不住了。”
王春生叫了一聲。
洞開的大門讓外面很多人起了心思，強大的衝擊力給到了王春生這夥人的身上，險些把他們衝散，再看他們的胳膊上青筋暴起，顯然是到了極限。
“謝了，老王。”
李勝利連忙拉着婁曉娥竄了出去，途中，不忘向王春生表示感謝，可此時的王春生卻沒空說話了，面朝外的他臉上汗如雨下，胳膊也已經沒有了知覺，咬着牙堅持只爲了一個念頭。
那就是抱緊李勝利這條大腿，或者讓那位老總看上也行。
拉起的保護圈像小舟一樣在人海中穿梭，過了最密集的大門口，大夥的壓力驟減，前方，儼然一片暢途。
……
……
“我怎麼和你說的！我是不是說，一定不要讓他們的競標文件出現在審計局，你是怎麼做的！”
“你知道我在這上面花了多少精力，使了多少關係！”
……
辦公室裏，楊雁冰聽着電話那頭暴怒的聲音，忍不住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壓力實在是大，剛彙報了這裏的情況，對方就發起了脾氣。
“鄧總，我們可以想辦法……”
待到對方中場休息，這纔敢吱聲，不料話還沒說完，新一輪的攻勢就如約而至。
“現在知道想辦法了？早幹什麼去了，楊雁冰，別以爲我嚇唬你，等一會兒你自己和你的老領導解釋去吧，看看他怎麼說。”
“別、別。”
聽着對方的狠話，楊雁冰心頭一顫，老領導的脾氣他可是再清楚不過了，比之這位有過之而無不及。
“等等，我想到了。”
情急之下，還真被他想出了個辦法。
“再給你一次機會！”
聽着電話那頭毫無感情的聲音，楊雁冰滿頭大汗，雙腿就算已經在顫抖了，也不敢坐下，生怕發出任何動靜，從而引起對方的不滿。
“謝謝，謝謝。”
黑暗中，他不停的唸叨着，直至腰彎的更低了。
……
……
清晨，王剛如同一個標杆一樣第一個站在了審計局的大門處，昨天對方的反應讓他很不滿，連點反饋都沒有，更別談坐下來討價還價了。
今天，他就是要堵住這些官老爺的路，看他們還能不能這麼淡定。
隨着日頭上來，巷子裏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不用通知，很多人就自發的聚集在大門口，只是讓王剛有些奇怪的是，怎麼今天的人比昨天的少那麼多。
“剛哥，王春生和他的人沒來。”
一旁的小弟適時的提了一嘴，這時他才注意到，往日那個和自己爭鋒相對的傢伙沒了蹤影。
是有事去了嗎？
他的心頭涌現出一絲不祥的預感。
“招呼兄弟們先撤。”
……
“春生哥，爲什麼不讓我們繼續去？”
“就是，就算最後廠子破產，也不能讓柏正羣這老小子太輕鬆，我們把每一個衙門都賭上一遍，看他怎麼完蛋。”
“春生，堅持就是勝利啊，下個星期就拍賣了，可不能在這個時候怕了。”
……
軋鋼廠的車間裏，嘈雜的聲音吵得王春生頭都大了，他揉了揉腦袋，卻發現自己插不進話，只得由着大夥先說，敷衍的點頭。
本以爲還得吵上一段時間。
突然……
“重大消息！重大消息！”
車間的大門處傳來新的聲音，大夥擡頭看去，是平日裏習慣竄門子的馬曉軍，眼一眨便跑到了衆人面前，大口的喘着氣，似是有什麼話要講。
拜他所賜，衆人的爭論聲也停下了。
“給他拿點水，慢慢說。”
王春生安排道。
好一陣，馬曉軍纔回過氣來，隨之而來的消息卻是讓衆人大喫一驚。
“王剛他們被抓了，我親眼看到的，還好跑的快，要不然被抓的裏面也得有我一個。”
馬曉軍嚥了咽口水說道，眼神裏的驚恐不似作假，而王春生的眼裏也多了一份震驚，腳下生風，站在了他的面前。
“全被抓了？”
“全被抓了，一百多號人呢，直接被拷走了，王剛想要翻牆跑，直接被人按在了地上。”
這下，所有人都不說話了，看向王春生的目光裏不知何時多了一份感激，要不是王春生今天早上的安排，怕是都得進去。
這時候，對於進局子，大夥有着天生的恐懼。
“這、春生，這事和你沒有關係吧？”
許久，纔有人開口，只不過，問出的話卻讓衆人一愣，確實，今天王春生不讓大家去，轉眼王剛那夥人就被抓進去。
哪有這麼巧的事！
“孫叔，這話可不能瞎說，這要是被別人聽去了，我以後還怎麼做人。”
王春生也急了，都是一個廠的，大夥平時有矛盾也就是吵上幾句，更別提這次還是爲了大夥共同的利益，這報警抓人的屎盆子扣下來，以後誰還敢和你交往。
可這樣的解釋畢竟太過蒼白，王春生看向四周，發現大夥的眼裏已經帶上了異樣的目光，就連自己的那些好朋友們，如今也都和自己保持着距離。
“我真沒有！”
王春生髮出一聲悲慘的哀嚎，他明白，在這個以工廠爲樞紐連接的社會關係中，被大夥孤立是一種什麼結局，不光是自己，就連自己的家人也有可能受到這樣的待遇。
“那你說說，爲什麼你今天沒去？”
這個時候，人羣裏飄出一道悠悠的聲音，似是早有預謀，又像是不懷好意，王春生急忙看去，卻沒有任何發現。
“李廠長，對了，是李廠長，我昨天在審計局的大門處看到了李廠長，就是因爲他，我纔沒有去。
沒去的你們可以問問去過的，我昨天還和他說話的，大夥應該都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