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洲,寒陽城。

    寒陽城,毗鄰北洲大河寒川,是方圓百里之內最大的城市。寒川因位於北洲北方,一年十二個月中,倒有九個月爲冰雪所覆蓋,僅六、七、八三個月解凍。因此寒陽城雖有一條大河毗鄰,但每年僅有三個月可實現正常航運,其他情況下都只能採用陸上交通,實現物資補給。

    按理說,這樣條件的城市,並不具備發展壯大的可能。但它卻有個得天獨厚的優勢,那便是,它是距離天罡劍派最近的城市。

    天罡劍派作爲整個上域都赫赫有名的超級宗門,影響力巨大。北洲衆多宗門和勢力爲了能夠與天罡劍派互通有無,均在寒陽城設有分舵,甚至遠在東洲的雲間閣,都在這裏設立了一個玲瓏閣分舵。

    各種罕見的和常見的法器、丹藥、草藥、靈獸及天材地寶,在別的地方可能找不到,但來到寒陽城,或許就能獲得意外之喜。因此在衆多修士的眼中,寒陽城儼然已經成爲了十分重要的修真界貿易大城。城市裏行人熙熙攘攘,修士往往比普通人還要多,也算是當地的一大特色了。

    這一天,寧靜的寒陽城中,迎來了一羣不速之客。他們一共有二十多人,分三批分別進入了寒陽城,並在寒陽城中的客棧下榻。在短暫的歇息之後,爲首的兩男一女一共三人來到了寒陽城最大酒樓的三樓,在一張靠窗的桌子旁坐了下來。

    點好菜後,過不多時,酒菜便已上齊。三人一邊喫着酒菜,一邊望着窗外,小聲交談。

    身穿黑衣的青年對那女子說道:“嫂子,天罡劍派真的會像你說的那樣,出頭爲紫清聖地討還公道嗎?”

    那女子緩緩點頭,輕聲道:“天罡劍派和紫清聖地之間交情匪淺,同氣連枝。師兄能夠順利剷除大長老和二長老,繼任聖主之位,其中就有天罡劍派支持的原因在裏面。如今紫清聖地陡生劇變,衝陽劍派和玄雷派鳩佔鵲巢,天罡劍派自是不會坐視不管的。”

    黑衣青年卻冷哼道:“那你們上山去吧,我就不去了,去了徒增尷尬罷了。”

    那女子跟另一個身穿白衣的青年忍不住對視了一眼。白衣青年苦笑道:“我倒是忘了你原本就是天罡劍派的弟子了。如今舊地重遊,難道你心裏就沒什麼感觸嗎?”

    黑衣青年望着窗外的城市街道,怔怔出神,過了良久才低聲道:“從天通劈下那一劍的那一天開始,我就不再是天罡劍派的人了。”

    白衣青年笑道:“連姑娘早已經救回來了,難道你心裏仍是放不下嗎?”

    黑衣青年看了一眼白衣青年,沒好氣地說道:“風大哥,你還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你若是經歷過與我相似的事情,難道也能輕易地一笑置之嗎?”

    白衣青年聞言,嘆了口氣,說道:“我當年經歷的事情,雖然不似你這般慘烈,卻也曾同樣令我失望至極,以致於令我一怒之下,選擇脫離宗門。可是人雖脫離,宗門裏那些我看着長大的師弟師妹,卻始終讓我放心不下。”

    說到這裏,他感慨道:“人生在世,有所不爲,有所必爲。事後我也想開了,管他什麼恩德仇怨,做事只需不違本心就好。至於旁人怎麼看,那就不是我能管得了的。”

    女子微笑道:“風大哥所言,頗有幾分禪意。或許風大哥能夠創建武陵城,便是因爲這高人一等的境界和眼光吧!”

    這三人,便是風紹、劉狩和慕容翩翩三人了。

    在紫清山一戰之後,楚青等人打敗虧輸,被迫將全部弟子收攏進山,龜縮不出。而風紹也沒有衝上山再大殺一通的打算,徑自帶人離開了紫清山地界。

    風紹本打算直接帶人回到武陵城,但慕容翩翩卻提議去天罡劍派一趟。她的理由是,紫清聖地發生這麼大的事,天罡劍派肯定是要出手的。只是如今形勢未明,唐飛不知所蹤,天罡劍派只能暫時按兵不動。而他們此時若是能去天罡劍派,以紫清聖地的名義請求幫助,那麼天罡劍派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出手了。

    只是對慕容翩翩的提議,劉狩卻不太認可。由於當年連鶯鶯重傷一事,導致劉狩對這個自小長大的宗門感情十分複雜,對正魔之分看得也淡了許多。他的一些話語不免有些激進,覺得天罡劍派也未必會在無利可圖的情況下出手。所以他的主張是,回到武陵城,然後在武陵城收攏紫清聖地逃離在外的弟子,伺機收復紫清山。

    對於劉狩的發言,風紹卻深表不滿。他認爲,天罡劍派再怎麼說,也是養育劉狩長大的地方。養育之恩不可忘,縱然天罡劍派有對不起他的地方,但畢竟連鶯鶯已經獲救,昔年的一些恩怨也應當放下了。天罡劍派一定還有很多人記掛着他,他如此評價養育自己的宗門,實在不該。

    兩人因爲此事,竟是難得地大吵了一架,讓慕容翩翩一度以爲兩人會因此分道揚鑣。就在慕容翩翩琢磨着該如何勸和兩人的時候,第二天一大早,劉狩就主動找上了風紹,並表示贊同慕容翩翩的建議。

    風紹和慕容翩翩都明白,劉狩雖然嘴上不承認,但心裏其實已經開始嘗試着放下了。雖然回到天罡劍派對他來說可能性依然不大,但終歸是多了幾分可能。

    畢竟對劉狩而言,天罡劍派就是他的另一個家。離家多年,心情複雜也是難免的。

    三人經過商議之後,決定不直接前往天罡劍派,而是先到寒陽城暫歇。在到了寒陽城之後,劉狩是否會選擇跟他們一起前往天罡山,那就要看他自己的選擇了。

    此時的劉狩,心裏就正在爲此事天人交戰中。他想起了在天璣峯上和師兄師姐們一起修煉的時光,也想起了當年第一次下山,在寒陽城中逛街的日子。那一段段記憶雖然已經過去多年,但此時卻是無比清晰地在腦海中不斷回放。

    他下意識地向西北方向望去,低聲喃喃道:“師尊,師兄師姐們,你們……還願意認我這個小師弟嗎?”

    就在劉狩猶豫着要不要上山的時候,旁邊桌子上的客人的議論聲卻是吸引了風紹等人的注意力。

    只聽其中一人說道:“你們聽說了嗎?就在三天前,衝陽劍派和玄雷派在紫清山栽了個大跟頭!聽說死了不少人呢!”

    “還有這事?”另外兩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那人一臉神祕地說道:“可不敢用這事糊弄你們!據說直到現在,衝陽劍派和玄雷派都不知道到底是誰下的黑手呢!有傳言是修羅道暗中出手,畢竟出手之人所用的手段,簡直是聞所未聞!僅憑二十幾人,就殺了他們好幾千人呢!正道宗門哪有這種手段?也就是魔門的那些手段,或許能做到了!”

    風紹和慕容翩翩忍不住對視了一眼,同時苦笑。

    這傳言,真是越傳越邪乎了。殺了好幾千人?就算他們有這本事,追兵也得有足夠的人讓他們殺啊!

    至於修羅道背鍋,這卻是風紹等人始料未及的。看來對這個世界的人來說,槍支這種東西,還是過於誇張了點。

    就在隔壁桌子那人神祕兮兮地“兜售”獨家消息的時候,另一個桌子的客人也聽到了,當即打斷了他的話,說道:“怎麼可能會是修羅道出手?修羅道要是有這本事,衝陽劍派和玄雷派早就被滅門好幾次了,也不至於這幾年跟天罡劍派的爭鬥屢屢喫虧。”

    先前那人不滿地說道:“可若不是修羅道出手,還能是誰?那等殺人如麻的本事,正道宗門怎麼可能會有?”

    後來那人嗤笑道:“正道宗門固然沒有這等本事,魔道宗門也一樣沒這本事!別碰見什麼事都往魔道宗門上推,魔道宗門沒你想得那麼厲害!”

    兩人越說越是激動,到了後來,甚至差點動起手來。

    不過總算他們知道這裏是寒陽城,已經算是天罡山的地界了。在這裏動手,那就屬於是不給天罡劍派面子了。因此兩人也就是嘴上吵得厲害,到最後卻是偃旗息鼓了。

    其他桌子的客人看到這一幕,臉上並無意外之色。顯然這樣的場景,在寒陽城並不算少見。

    不過兩人的爭吵,卻讓很多人都不由自主地議論起紫清山發生的事情來。

    有的說楚青他們這是遭了天譴,畢竟楚青乾的是欺師滅祖的事。幹出這種事來,就算被天打雷劈都不爲過。

    有的說這是紫清聖地列祖列宗不滿楚青的行爲,因此祖上顯靈,召集陰兵清理門戶。

    還有的說這是天罡劍派暗中下手。而能做到這種地步,多半是掌門和六大首座至少來了一半。衝陽劍派和玄雷派沒有證據指證天罡劍派,因此只能暗中吞下苦果。

    每個人都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就像是親眼所見一般。若非風紹等人就是始作俑者,他們說不定也信了!

    就在幾人聽得入神的時候,坐在角落裏的幾個人卻是望着風紹等人這邊,一言不發。但是他們的目光,卻是陰沉中帶着些許殺意。

    片刻後,幾人暗中交換了一下眼神,起身離開了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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