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處一家古樸的咖啡廳內。

    對坐的兩名男人沒有半點約會的樣子。

    當然,也不太可能有…

    立華靠在柔軟的沙發上,手在漆黑的桌面邊緣有一搭沒一搭的輕敲着,神遊天外,等待着對面的男人做出回答。

    而他對面的男人,正微微低着頭,雙手交叉託着下頜,眼中帶着與和善面容不符的陰沉。

    良久,他擡起頭,臉上帶着疲憊與懷疑的色彩:

    “並不是我不想相信你,但立華你應該也知道。

    記憶本就深處與人的腦海,我承認,記憶或許會因爲外力與其他的手段而消失,但又怎會如你所說,單單隻消失了對某人或某物的記憶?”

    立華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捏着湯匙,緩緩攪動着杯中的咖啡。

    半晌後,才輕聲開口:

    “雪之下,你還記得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嗎?”

    “國中三年的我在巷道里認識了正在被欺負的國中二年的你,出於無謂的善良心,我衝了上去。”雪之下毫不猶豫的說道,爲了證明自己說的話,還特意拉開了袖子:

    “我的手上還有那時候和你一起捱打時留下的傷口。”

    不算健壯的手臂上,猙獰的舊傷蜿蜒着沒入袖中。

    “真丟人啊。”立華吐槽。

    “唯獨不想被你這傢伙說。”臉上浮起了一絲尷尬的神色,隨後雪之下不爽的撇開了臉:

    “然後呢,你想說什麼。”

    立華沒有說話,只是望着櫥窗外陰沉的天空,最後嘆了口氣。

    “我只是…累了…”

    “累了?”望着立華飽滿的面容,又望了一眼身旁櫥窗上倒映的自己臉上濃濃的黑眼圈。

    “饒了我吧…”抱着腦袋趴在桌上,雪之下欲哭無淚。

    櫥窗外,一滴雨水從天空滑落。

    最後,細雨連綿。

    脫下了自己沾着雨水的外套,掛在衣架上。

    “我回來了…”

    立華如此說道。

    但曾經的平靜的歡迎沒有出現。

    迎接他的。

    只有死寂的房間。

    玄關處的鞋櫃上,一個相框安靜的擺放着。

    那是一個熱鬧的公園,白髮的女孩安靜的站在微笑着的中年大叔身旁,靜靜的注視着相框外面色暗沉的立華。

    輕輕拿起相框,輕撫着隔離的玻璃,一如那個突然來襲的夜晚中站在無菌房外的自己。

    ‘爸爸。’

    “呵——!”從嗓子裏傳來了吸氣的聲音。

    立華捂着胸膛,心如刀絞。

    輕柔的將相框放在客廳的桌面,立華走進了洗手間,冰冷的水被手擡起,清醒着朦朧的回憶。

    水滴順着鼻尖滴落,在池中掀起了波紋。

    看着鏡中的自己,立華的雙眼逐漸空洞。

    ‘我會給你的女兒換一個心臟,與之相對,你需要做我的人。’

    看不清面容的男人站在街邊,輕聲開口。

    身前走過無數的人流,但聲音卻依舊清晰。

    ‘這些日子裏,多陪陪那孩子吧。’披着白色大褂的醫生扔掉了自己手中的菸頭,衝着坐在長椅上的立華如是說道。

    冰冷的通知書,轟鳴的電鋸音,趴在窗邊等待着某人的女孩,與心電圖最後的寧靜。

    兩道不同記憶在腦中瘋狂的交織,試圖在對方身上惡狠狠的咬下一口。

    額頭上青筋不斷地跳躍,窒息的頭疼一道又一道衝擊着腦海。

    “不對…”

    牙齒緊咬的咯吱聲不停響起,立華擡起頭,望着鏡中自己佈滿紅血絲的眼球:

    “奏…一定還活着…

    只要找到那個人…”

    平滑的鏡子在清脆的聲音中破碎。

    隨後,沉重的關門聲響起…

    ……

    蔚藍的水流順着指尖滑落。

    最後在平靜的海洋上掀起了波紋。

    頭頂,是散落着白雲的天空。

    身下,是遊離着魚兒的海洋。

    “精神世界…”盤腿坐在海洋上,巴白長長的吐了口氣,苦笑着搖了搖頭:

    “不管看多少遍,都很難相信這裏不過是你在一顆珠子裏構造的精神世界。”

    “精神,是世間最神祕的力量。”黑色的長髮被吹過的海風所牽動,望着手臂上衣袖的花紋,‘未來’低垂着眼簾:

    “不過,與你肉體純粹的破壞力與無與倫比的恢復力不同,精神的力量算是一個大衆的貨色,所以你也不必豔羨。”

    “大衆嗎…”看着眼前的海洋,巴白低下頭,擡起右手,伸出食指。

    隨後雙眼猛的一凝。

    瞬間!

    一股小水花滋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線!

    “……”低頭看了一眼滋在褲襠上的水花,又擡頭看了一眼身旁的‘未來’,巴白中氣十足的伸出中指:

    “還沒老子當噴射戰士時發射的多。”

    “……”張了張嘴,‘未來’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

    “由美子!我喜歡你啊!”

    和煦的風吹過了田野的金黃,也揚起了一片片

    女孩站在田野間的小路上,衝着遠方離去的背影,聲嘶力竭的吶喊。

    風,吹過溫潤的臉頰,也帶走了那一抹晶瑩。

    而在遠方同樣站臺的階梯上,由美子轉過身,望着那道給予了自己夏天的女孩,臉上,露出了釋然的微笑。

    長髮在風中凌亂着舞動。

    擡起手,按着頭頂的草帽。

    女孩也露出了釋懷的微笑。

    這不應存在的愛慕就像帶刺的枷鎖,捆住了兩人的夏天。

    或許無數年後,自己能在面對着孩子的時候,臉上露出懷念的追憶的色彩述說。

    但此刻留下的,只有放手的疼痛與被深埋在心底那對青春的釋懷…

    “咔!”

    男人的聲音突兀的在唯美的場景中響起。

    而隨着聲音的響起,兩個隔着田野對視的女孩也瞬間鬆懈了兩肩。

    長長的鬆了口氣,一花敲了敲肩膀,隨後擡起頭,衝着對面的女孩招着手:

    “麻衣!”

    笑着點了點頭,櫻島麻衣走到了一花的身邊:

    “很不錯。”

    “嘿嘿。”咧着最露出了開朗的笑,一花摘下的頭頂的假髮,認真的看着眼前的櫻島麻衣,隨後深深的彎下腰:

    “這段時間裏,真的很感謝你。”

    “都說了不必感謝。”搖了搖頭,櫻島轉過身,望着向自己兩人走來的工作人員:

    “我說過了,只是突然一時興起,所以才帶你進這個劇組,沒必要一直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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