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些只是程五郎的個人猜測。
那個圈層水太深,他從未想過要摻和進去。
他的目標很明確,只單純地想要晉王給的賞賜,倘若不幸被選中,以他這多病的身子骨,也有的是藉口推脫掉。
想到這兒,程五郎意識到自己先前的話有些過了,他搖搖頭,“我瞎說的,難得晉王殿下有興致,我又沒病倒,不參加的話,難免給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那你這些日子可得注意了。”朱八斗道:“到時候真病倒了,可別怨哥們兒沒提醒你啊!”
顧崇插了一句,“有程娘子的悉心照顧,程硯兄哪還用得着你操心?”
朱八斗一把捂住小心臟,“老顧,我突然發現你丫說話也挺損的。不行,太氣人了,我要回家成親!我要娶媳婦兒!”
顧崇挑眉,“行啊,先回寢舍把你那三遍罰抄寫完,我去隨個禮,順便喝喜酒。”
被連補兩刀,朱八斗哀嚎一聲,跟在顧崇身後回了寢舍。
程五郎站在花圃邊,沒等到程四郎,先等來了荀院長身邊的小廝。
這小廝其實也是書童,荀院長給賜的名兒,叫丹青。
看到程五郎,他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程公子,院、院長有請。”
程五郎點點頭,沒多問,跟着丹青去了荀院長辦公的院子。
前些天一場暴雨,把荀院長的花給毀了,他這會兒正彎着腰修理殘枝。
丹青把人送到便退了出去。
荀院長聽到腳步聲,頭也沒回,“來了?”
程五郎拱手行禮,“不知荀老找學生有何要事?”
荀院長反問,“你家娘子沒跟你提過?”
程五郎莞爾道:“我家娘子跟我提過的事兒有很多,譬如今天晚上給我做蒸魚,過幾天她想回趟八里鎮,不知荀老想聽哪一樁?”
荀院長噎了一下,臭小子嘴巴還是不饒人!
他撂下花剪回過頭,走到石桌邊坐下,端起茶碗輕啜了一口,這才望向程五郎,“前些天老夫纔去了一趟梧桐巷,想請你家娘子幫忙勸說勸說太爺,讓太爺點頭答應回京,可他老人家說什麼都不肯。老夫沒轍了,只能想到你,你嘴巴厲害,腦子又聰明,一定能想到辦法讓他心甘情願回京的,對不對?”
沒等程五郎開口,荀院長又道:“上次魏林看中的那幅畫,其實你小子也想要的吧?這麼着,你若是能成功讓太爺答應回京,那幅畫老夫就送給你了。”
程五郎搖頭,“這不是畫的事兒。”
荀院長繼續利誘,“你們現在住着的那套小院兒,老夫也送給你了,過戶手續隨時都能辦。事成之後,老夫再給你一千兩。”
程五郎絲毫不爲所動,“太爺的失憶症這麼久不見好,是需要找根源的。”
程五郎:“……”
見他不說話,荀院長終於露出笑容,“那就這麼說定了。”
程五郎沉默了會兒,開口道:“太爺現在不記得京城裏的任何人任何事兒,去了也沒用,他還會想法子再回來的。爲今之計,只能讓他儘快恢復,等他知道自己是誰,家在哪,他自然而然就會走。”
“巧了,老夫也這麼覺得。”荀院長捋了捋鬍鬚,“那你看他紮了這麼久的針,吃了這麼久的藥,恢復了嗎?”
“太爺可能是潛意識裏抗拒恢復。”程五郎道:“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猜測,若是猜的準,那麼荀老恐怕得另想法子刺激他才能讓他恢復記憶。若是猜的不準,那您權當學生胡說八道。”
荀院長收了臉上的笑沒再說話。
太上皇當然是抗拒的,他無法面對三十年前的那樁冤案,導致楚氏一族幾乎絕後,孝慈皇后死在庵堂,龍鳳胎只找到一個晉王,公主至今下落不明。
哪怕下了罪己詔承認了罪行,太上皇心裏的疙瘩仍舊沒能解開。
他有罪,也有愧。
……
程五郎並不知道荀院長心裏所想,他拱了拱手,“荀老要沒別的事兒,學生就先退下了。”
“程硯。”荀院長喚住他,神情格外的嚴肅,“不瞞你說,太爺的潛意識裏確實是在抗拒恢復記憶去面對一些東西,可老夫不能用這個去刺激他,否則,會出大事兒的。”
“那好辦。”程五郎道:“就照我家娘子的建議,讓太爺家裏人安排一兩個有分量的過來照顧他,如此正好,兩邊不操心。”
荀院長捏了捏眉心。
太上皇的家裏人,那可忒有分量了。
正是因爲分量太重,所以不能來,否則一旦讓晉王察覺到京城有人過來,太上皇在宣寧縣的事兒只怕就要瞞不住了。
最重要的是,現在壓根兒不是談論誰照顧的問題,而是晉王下個月要在鏡花湖親自主持龍舟賽,鏡花湖離着梧桐巷這麼近,他擔心有個萬一。
——
出了荀院長的院子,程五郎擡頭就見程四郎在不遠處等着。
“四哥。”程五郎走過去,問他,“你怎麼還沒走?”
程四郎道:“我先前碰到你們班上的同窗,問了他一嘴,他說看到你被荀院長身邊的丹青叫走了,我想着你還在書院,就在這兒等着。對了五郎,荀院長找你什麼事兒?”
“還是勸太爺回家的事兒。”程五郎想起荀院長先前不惜許諾千兩黃金,“他好像挺着急的。”
“能不着急嗎?”程四郎道:“太爺都流落在外這麼久了,擱誰不得擔心,他家裏人想必早就急得團團轉了。”
程五郎失笑,“急得團團轉,卻遲遲不肯派人來接,這家人有點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