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手裏的藥碗奪過來,迅速將藥汁倒入旁邊的盆栽裏,然後將小碗擱在桌上。
做完這一切,晉王已經挑開內殿珠簾,闊步邁了進來,他今日一身廣袖黑袍,顏色本就陰鬱,魅豔的眉眼間罩着一層冰霜,頎長挺拔的身姿瞬間將整個內殿的壓迫感拉滿。
琥珀忍不住哆嗦了兩下,小跑着過來請安。
晉王語氣冷淡:“出去!”
琥珀應聲,有些擔憂地回頭看了小王妃一眼,然後低着頭很快退了出去。
房門被合上。
晉王擡步走到圈椅上坐下,脊背往後一靠,修長的手指搭着扶手,姿態慵懶,看着牀榻方向的目光卻有些陰惻惻的。
牀榻上的小女人沒敢看他。
她在發抖,像只受了驚的兔子。
“知道錯了?”男人冷冰冰的審問語氣,好似在對着一個犯人。
明明是他將她鎖在屋子裏讓她餓到去抓餿了的飯菜喫,這會兒倒像是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兒。
小王妃心裏委屈,咬着脣不肯說話。
晉王冷笑一聲,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她。
他不高興了,就會折騰她。
小王妃看穿他的意圖,雙手撐着牀榻下意識往後退了退。
然而身後是堵牆,她退無可退。
晉王長臂一伸,勾住她的脖頸將人帶過來,另外一隻手抓住她的後衣領,一個旋轉就讓她趴下去,小臉埋在鬆軟的錦被裏。
感覺到他在撕扯自己身上的衣物,小王妃下意識出聲:“別……”
晉王置若罔聞。
小王妃掙扎着,聲音染了哭腔,“王爺,我錯了!”
晉王手一鬆,將她翻過來,俯下身,手指用力掐住她下顎,“不要妄圖在我面前耍小聰明,否則,前面那七位便是你的下場!”
前面那七位,她知道的,全都死了。
據說待在晉王身邊時間最長的也纔不過三個月。
而她已經過門四年多了。
換句話說,她能活這麼久,就是因爲蠢,因爲笨,因爲腦子不靈活,耍不了心機,壞不了他的大事。
她對他而言不過就是隻養在籠子裏的玩物,高興了就多投喂些喫食,不高興了,就上把鎖將她與世隔絕,不管她死活。
明明入府那年她就明白的道理,爲什麼現在聽他親口說出來,她會那麼難過呢?
心像被什麼撕扯着一陣一陣地疼。
小王妃紅了眼眶,眼淚一顆顆順着臉頰滑下來,落在繡着纏枝牡丹的錦被上,洇開兩團水漬。
“王爺,你休了我吧!”小王妃幾乎是鼓足了畢生所有的勇氣,緩緩開口,聲音因爲他的桎梏而變得沙啞。
“好啊,除非你死。”晉王嗤笑一聲,“到那時,你的姨父姨母一家也會給你陪葬。”
小王妃攥緊手指,指甲掐得她掌生疼,卻遠不及心口處傳來的疼痛。
不喜歡她還要把她強留在身邊,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強勢,霸道,佔有慾幾近瘋狂。
也不知是不是“休”這個字眼刺激到了晉王,他俯脣,在她脣上狠狠咬了一口,直到嚐到血腥味兒才肯鬆開,大掌輕輕撥開她額頭上的髮絲。
這個動作很輕柔,說出來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慄,“除了乖乖當晉王妃,你活着走不出晉王府,以後不該有的心思,最好收一收。”
他到底還是碰了她,整個人戾氣橫生,像是要將她拆吞入腹。
事後小王妃隱隱感覺小腹有些不舒服。
高嬤嬤很快送了避子湯來。
小王妃接過,遲遲沒喝,她小心翼翼地望向男人,“我、我能不喝嗎?”
見晉王鳳眸內迸射出一束危險的光,她忙又解釋,“我前兩天脾胃出了問題,正在喝藥,王爺來前剛喝了一碗,現在又喝,怕相沖。您要不信,可以去問明六。”
晉王把明六叫進來,確認了小王妃在他來之前的確是剛喝過藥,這才讓高嬤嬤把避子湯給撤了。
高嬤嬤道:“那老奴明天一早重新熬好再送來。”
晉王嗯了聲,讓高嬤嬤退下。
他望向小王妃,小王妃脣上被他咬破的地方沒上藥,還紅腫着,經過剛纔那一番折騰,小王妃整個人瞧上去有些綿軟,嬌弱得彷彿一陣風就能吹倒。
四年前,他是因爲什麼選中了她呢?
是同情?可憐?還是隻是單純地爲了擺脫太上皇的控制?
具體什麼原因,他記不清了。
但現在,沈鶯鶯已經是晉王府的人,就算是件玩物,那也只能是他一個人的玩物,除了死,她這輩子都別想逃離他身邊。
——
隔天一大早,高嬤嬤準時送了避子湯來。
小王妃抿了抿脣。
昨天晚上還能找到藉口躲掉,現在卻是不得不面對了。
晉王從高嬤嬤手裏接過避子湯,親自舀了一勺喂到小王妃嘴邊。
小王妃手指蜷了蜷,掌心裏有汗。
晉王說:“你不能懷孕。”
小王妃身子一顫,心中溢滿了千萬個爲什麼。
爲什麼她不能懷上他的孩子,是因爲他想找別的女人給他生嗎?
張開嘴,小王妃就着他的手喝下了那一勺苦澀的湯藥。
晉王捏着瓷勺在小碗裏攪了攪,垂下的眸子裏,溢出一抹冷色。
當年他和姐姐的出生,害死了母后,林小乖的出生,害死了姐姐。
他不知道一個女人懷上孩子究竟要承受多大的痛苦和折磨,可他曾親眼見過姐姐血淋淋的屍體。
活生生被人剖腹取子,那是比死還要讓人絕望的痛吧?
喝完藥,琥珀送了洗漱用具進來。
小王妃避開脣上的傷口,仔細洗了把臉,然後習慣性地坐到鏡臺前,等着琥珀給她梳妝。
然而銅鏡裏卻映出男人挺拔的身軀,他手裏拿着一把銀角梳,那副冷漠的神情,像是準備行兇。
小王妃嚇了一跳,剛要說話,男人已經擡手撩起她的一縷髮絲,輕輕梳了梳,隨即開始編髮。
他的動作很熟練,像是在她之前就已經爲別的女人編了無數次,然而一雙鳳眸毫無情緒,淡漠得彷彿只是在爲一件觀賞品進行裝飾。
小王妃安靜坐着一動不敢動,看他一點點編出漂亮的髮髻,取了珠釵步搖給她簪上。
這是她長這麼大梳過最漂亮的髮髻,琥珀都沒這麼好的手藝,從鏡子裏看,小王妃險些認不出那是自己。
衣裙也是晉王一早準備的,全新的,粉粉嫩嫩的齊胸襦裙,胸前垂下兩根長長的緞帶。
這樣的顏色穿在小王妃身上很減齡,配上晉王給她編的髮髻,從頭到腳精緻得好似一個瓷娃娃。
晉王不可能無緣無故給她準備衣裙又給她編髮。
小王妃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低聲問:“王爺,我們要去哪?”
晉王慵懶地坐在圈椅上喝着茶,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似乎是滿意了自己的傑作,這才緩緩吐口,“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