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水瑤已經答應過英國公夫人,是一定要去蕭家的,然而宴會前一天,許睿突然親自上門來,邀請岳母和兩位嬸嬸去給二丫慶生。
四郎媳婦沒說話,看了看林水瑤。
林水瑤笑道:“知道你們小兩口有孝心,這麼重要的日子還不忘親自上門來請,給二丫的生辰賀禮我早備好了,明兒讓你岳母一併帶過去。
我呢,就替你岳母去你大姨姐家坐坐,你也知道的,這姐倆是雙生,同一天生辰,當孃的去看了二閨女,我這當嬸嬸的,總不能冷落了大侄女不是?”
許睿犯了難,出門前二丫千叮嚀萬囑咐,說她娘不去都行,小嬸嬸一定得去給她捧場。
許睿哪裏不懂,這位小嬸嬸是程家當家主母,又有誥命在身,她若能出席,許家簡直就是蓬蓽生輝,以後自然有的是這個圈子的人樂意跟許家來往。
可他沒想到剛開口就被林水瑤滴水不漏地給婉拒了。
想了想,許睿道:“小嬸嬸爲人公允,對侄女們一視同仁,我是知道的,您自然不會光去一家冷落另一家,要不這麼着吧,您和岳母先去我們家,純屬給子佩捧個場,等熱鬧勁兒過了,再去蕭家,也是一樣的,您覺得呢?”
林水瑤心說這人心眼子可真多。
二丫一直說許睿對她很好。
林水瑤看在眼裏的也確實好,平日裏的那些秀恩愛不算,私底下應該也挺上心的,否則不能爲了給二丫辦個生辰宴親自跑這一趟。
但許睿的這種“好”,除了林水瑤明眼可見的他想借着程家往上爬之外,還有另一種說不出的怪異,就是覺得哪不對勁。
林水瑤的身體裏好歹裝了個幾千年的芯子,哪能讓這樣一個後生給拿捏住,她莞爾一笑,“聽二嫂說,當年生她們倆的時候,大丫先落地半個時辰,又都是在白天,那更好辦了,你們照着時辰開宴,我們先去蕭家,半個時辰,一定趕上你們家開場,如何?”
這話直接到頭了,許睿找不到言辭反駁,只能尷尬地扯了扯嘴角,勉強應下。
——
二丫得知林水瑤要先去蕭家,小臉就垮了下來。
又是大丫,又是大丫,小嬸嬸每次都偏着她!
許睿見她臉色不對,柔聲哄道:“寶寶,她們只去一會兒,待不了多久的,很快就會來咱家,到時候咱們多留她們坐坐不也一樣嗎?”
“哪兒一樣了?”二丫擰着眉,“先去蕭家,再來咱們家,就好像別人不要的,挑剩下的再給我一樣。”
“可小嬸嬸也說了,是照着你們姐妹出生時辰來的,姐姐先出生,她先去蕭家,到你出生的時辰,她再來咱們家。”
二丫氣得一跺腳,“把賓客名單拿來我看看。”
許睿很快把名單遞到她手上。
儘管當了程家女婿,許睿自己的圈子還是有限,畢竟他現在連個正經官職都沒有,來的賓客多是庶常館內的同僚以及昔日同窗和他們的親眷。
連個能撐場面的世家夫人都沒有。
二丫望着名單,咬了咬脣,如果她當初嫁的是喬延,以喬家現在的國丈府地位,她過生辰,來的必定都是清一色的權門世家夫人。
可是,可是……
她慢慢將目光挪到許睿的臉上,忽然不說話了。
許睿將她手中的名單抽走,“寶寶,你是不是累了?我先扶你去休息會兒。”
這天晚上,二丫做了個夢,夢到自己正出嫁,有人拿着金秤桿挑開她頭上的蓋頭,她一擡眸,正對上少年和煦的笑容。
少年很快就化爲虛影消失不見,她伸出手,怎麼都抓不到。
“喬延哥哥……”
二丫喊着他的名字醒來。
睜開眼時,旁邊的許睿早就醒了,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二丫想到自己做的那個夢,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她白着臉,“相公……”
許睿莞爾一笑,替她捋了捋額角碎髮,“天色還早,你要不要再多睡會兒?”
二丫早就被那一激靈給嚇清醒了,哪還睡得着,她搖搖頭,“不了,今天要擺宴,我去安排吧!”
說着利落地穿好衣裳坐到妝臺前。
許睿望着她的背影,眼眸微眯,片刻後,走過去爲她描眉挽發。
——
程婆子不去,林水瑤妯娌三個坐上馬車,先去了英國公府。
到的時候,蕭家大門外已經停了好幾輛朱輪華蓋的馬車,看標識,全是世家。
有句話說,你身處什麼圈子,結交的就是什麼圈子的人。
從古至今,這都是無可厚非的事實。
她希望她們不僅僅是嫁過去相夫教子,還能通過這個圈子的優勢不斷提升自己,讓自己變得更好。
程家確實沒有要求門當戶對。
可門不當戶不對,很多時候往往代表着理念不同,三觀不合。
大丫聽說她娘和兩位嬸嬸到了,親自出來迎接。
林水瑤見她面色紅潤,心情也跟着愉悅起來,挑眉道:“我可先說好,我只是來坐坐看你一眼,不留飯,一會兒還得去許家呢!”
“我知道。”大丫笑說:“我跟二丫是雙生,同一天生辰呢,我剛還跟夫君商量,如果你們來了,不能多留,讓你們也去許家坐坐。”
林水瑤讓丫鬟把禮盒遞給大丫,喊上二郎媳婦和四郎媳婦,幾人去了花廳。
英國公夫人早在裏頭等着了,一見她們就滿臉熱情,問老太爺老太太的安,又問幾個小的,最後拉着二郎媳婦這個親家母去跟前說話。
林水瑤小聲問大丫,“最近怎麼樣,適應了沒?”
大丫臉色微紅,點頭說都嫁過來這麼久,早適應了。
四郎媳婦湊過來,“景兒家的年年都會翻身了,你們小兩口也加把勁,給我們生個外孫子。”
蕭豫正好在這時進來,聽到了四郎媳婦的話,輕笑一聲。
大丫擡起頭,目光與他的相撞,心不受控制地狂跳了一陣,忙挪開眼。
蕭豫給岳母和兩位嬸嬸請了安,在大丫旁邊坐下。
趁着林水瑤和四郎媳婦在說話,他低聲問:“你們聊什麼呢?臉都紅了。”
大丫睨他一眼,“女兒家的事,你少打聽。對了,你這些天都不在府上,幹嘛去了?”
蕭豫神祕一笑,“待會兒告訴你。”
大丫見他眉眼間有些疲態,袍擺上還沾了晨露,這是剛回府,都還沒來得及換身衣裳就來見她的。
她心下一軟,“夫君,你要不先回房歇會兒吧?”
“無妨。”蕭豫一直坐到林水瑤她們離開。
等把人送走,他折回來,拉着大丫的手腕回屋。
自從那次衝動之下抱她上馬車之後,他好像越發肆無忌憚了。
大丫彎脣笑笑,也沒掙扎,任由他拉着。
離得近,大丫隱隱聞到他身上有血腥味兒,還混合着藥味兒,應該會是已經上了藥極力掩蓋,奈何還是被她聞出來了。
心下沉了沉,大丫擰起眉,“夫君,你這幾天到底去哪了?”
蕭豫沒說話,等進了屋關上門,他纔開口道:“先閉上眼睛。”
見大丫不肯照辦,他妥協下來,“你閉上眼睛,我一會兒就告訴你。”
大丫心下着急,卻不得不照着他的說法閉上眼睛。
然後就感覺到男人似乎在自己脖子裏戴了什麼東西。
“可以睜開眼了。”
大丫緩緩睜眼,垂下頭,就見脖子裏果然被掛了東西,她拿起來對光看了看,有些驚訝,“這是……”
“狼牙。”蕭豫道:“在草原民族的傳統裏,狼牙是男女之間的定情信物。”
“所以,你親自殺了一頭狼,從狼嘴裏拔出來的?”
蕭豫沒點頭,只是笑。
大丫急了,“你知不知道這有多危險?”
說着紅了眼眶,伸手去撩他的袖子,想看看到底是哪受了傷。
蕭豫避開,順勢握住她纖細的手腕,微微俯身,湊近,“你現在算不算是關心我?”
大丫另外那隻手捶他一拳,“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種話。”
蕭豫抿脣,定定看着她。
大丫落下淚來,“我關心你有什麼用?你都不知道保護好自己,不就是過個生辰,什麼禮物不能送,偏偏送最危險的,你要是出了事,讓我怎麼辦?”
“可這是你嫁給我的第一年第一個生辰,我想送你一份獨一無二的禮物。”蕭豫說着,溫熱的指腹輕輕替她拭去淚珠,“就是要最危險才最特殊,最特殊,才能讓你記住我。”
大丫一下子撲進他懷裏,眼淚稀里嘩啦的。
她從來都不知道,在她因爲那段懵懂情愫掙扎糾結的時候,有人已經用情至深。
原來她曾經也是別人的心頭硃砂,是別人的愛而不得。
得是上輩子做了多少善事,才能在今生遇到這樣的一個人?
“別哭了,再哭就該成小花貓了。”蕭豫掏出巾帕,給她擦了擦眼淚,又說:“狼牙有兩枚,你的那枚我幫你戴上了,我的這枚……”
“我幫你戴。”大丫一抹淚,站直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