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們來說，體考就是高考的變種，照樣可以決定他們的未來。
天氣一直冷着,根本沒有轉暖的意思，北方特有的乾燥讓不少南方的學生耐不住了,每天抱着保溫杯喝個不停，嘴脣也裂，鼻子上也起皮，對暖氣又愛又怕。302裏面就有一個南方來的，每晚睡覺之前在地上擺兩個大臉盆,裝滿水，饒是這樣還是流了鼻血。
連陸水這種北方長大的孩子都扛不住了，晚上睡覺之前要在腿上塗開厚厚一層潤膚乳。快要熄燈了,水泊雨坐在他的牀邊，也一起往身上抹油,忽然湊近他來聞聞：“你這是什麼？”
陸水正發呆,兩隻手順時針地揉着膝蓋。他把潤膚油的瓶子拿給水泊雨看,又覺得不回答問題不太禮貌。
“冬天用的綿羊油。”陸水費勁兒地介紹,好些獨白都在心裏，他早就不習慣交流。
“這個好用嗎？”水泊雨在他牀邊盤着腿。瓶子是乳白色的,好大一罐，看着就不像什麼名牌，而是超市裏隨隨便便買的便宜大碗。
陸水也不知道怎麼區分好不好用。“還可以。”
“我試試。”水泊雨擰開瓶蓋，挖出一塊擦在手臂上,“這個牌子我沒聽說過。”
陸水安靜地看着他，如果要是別的男生這樣說，他只會覺得有毛病，可是水泊雨說出來就覺得很正常。因爲他見過水泊雨的運動用品，每一樣都是他爸媽親力親爲準備好的。水上運動員離不開潤膚油，水泊雨從小用的就是大牌子，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不太好用，有點幹。”水泊雨將那一大罐放下了。
陸水有點不好意思。“哥哥給買的。”
“他……”水泊雨欲言又止，又把那罐拿起來，雖然它不夠保溼，但是它在自己的眼裏就是最好的，“咳咳，你用用我的吧。”
“嗯？”陸水沒想到他的意圖轉變如此之快，可是水泊雨的動作更快，將他的精油擠在掌心裏，兩隻手搓一搓，搓熱之後蓋在了陸水的臉蛋上。
陸水想往後躲，眼睛睜得大大的。“好……好香。”
“這個好，以後一起用。”水泊雨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可是一直在揉陸水的臉，還推着他的左右面頰往中間門擠了擠。陸水的後面就是牆壁，一點能躲的地方都沒有，只能被他揉來揉去，最後還被撓了下巴。
“好乖。”水泊雨終於笑了，陳雙在家也是這樣陪着弟弟的吧？來不及多想，走廊裏的熄燈鈴聲已經打響，302宿舍裏的人各歸各位，準備睡覺。
而這個時候顧風還沒回宿舍，在走廊裏給爸媽打電話。“嗯，我知道，我會注意。”
“凡事別太逞強，不舒服的話一定和教練說。”顧春梅再三叮囑，“冬天最容易心臟難受，你可要注意。”
顧風好無奈。“媽，我都好了，我又不是幾歲的小孩。”
“是是是，你18你成人，說你幾句還嫌我煩。”顧春梅笑着回答，但是她心裏也沒譜。她見過小兒子的訓練，每個人最後比牲口拉磨還累，她提心吊膽就怕他那顆心臟扛不下來。
“我沒嫌你煩。”顧風說，有時候他不知道該怎麼和家長親近，在大姨面前他更能找到母子的感覺，“我現在要睡覺去了，你們……”
“沒聽見。”顧風眉頭一緊，怎麼換人了？我媽呢？
“你別睜眼說瞎話，我是你哥我還不瞭解你？”顧雲回到臥室，“怎麼樣啊最近。”
“不勞你費心。”顧風哼了一聲，“再說，你先出生是因爲你離醫生更近，你只是佔了個地理位置的優勢。”
小樣兒，還哼哼，你幾斤幾兩我還不知道？顧雲往牀上一躺，問：“你問沒問四水啊？”
顧風往302的方向看了看。“問什麼？”
“裝，繼續裝。”顧雲也哼了一聲，“一起考哪兒啊？”
“你怎麼管這麼多啊？先顧好你自己吧。”顧風也不客氣，“你看着就不像將來有正經大學上的。”
顧雲只想順着電話線過去毆打親弟。“我是看着不正經，但是心裏非常正經，誰像你似的，看着最正經，鬼心思能繞地球一圈，成天想着怎麼拐帶四水……”
“我什麼時候拐帶他了？”顧風反問。他回憶了一下，自己確實沒做過這種傷天害理的事。
“呦，說你就急了？”顧雲都能想到弟弟現在什麼樣，一定緊皺眉頭，認真思索，抽絲剝繭，最後得出一個“自己根本沒做過”的結論。或許他不是有心的，但是在顧雲眼裏，他從小到大每天做的事除了訓練就是拐帶四水啊，下一步肯定是拐四水回家喫飯。
“反正我沒做過。”顧風不承認，“沒事了吧？沒事我先掛了，該睡覺了。”
“你就知道睡覺，你能不能有點夜生活？”顧雲不承認自己永遠起不來，“我還有正事沒說呢，最近水泊雨怎麼樣了？”
“他？”顧風萬萬沒想到他問這個，“挺好的。”
“你沒事多關心關心人家，別總是惦記自己訓練那點事。水泊雨他不高興了你帶着他玩玩。”顧雲強調。
“他不高興？”顧風更想不到了，“他沒不高興啊，每天都挺正常的。”
“總之你多關心人家一下。”顧雲就不懂了，顧風對四水的任何反應都超級靈敏，知道四水什麼時候難過，什麼時候害
怕，對別人的時候每根神經比電線杆子還粗。顧風也沒多想，自己也沒有不關心水泊雨啊，大家都是老朋友了，只是沒覺得水泊雨的情緒有什麼問題。
鈴聲再響過一遍，顧風不得不結束通話回宿舍了，302已經熄燈。黑暗中他還要躲着地上的臉盆，兩步就到了牀梯的位置，但是並沒有急着上去。
因爲陸水躺在牀上，正在看他。
“剛纔和我爸媽打電話去了。”顧風壓了壓他的被子，“所以耽誤了一會兒時間門。”
“哦。”陸水藏在被子裏面的下半張臉有了一丁點的笑意。
“趕緊睡吧。”顧風替他擺正拖鞋之後就上去了，頂頭的水泊雨也剛剛躺好，像是看着天花板發呆。
想起顧雲的話，顧風的手超過牀欄杆，到他枕頭上碰了碰。“喂。”
“啊？”水泊雨給他一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