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肆接收到了。
兩個原本要互相干掉對方的傢伙在這一刻默契的達成了統一。
連肆深吸一口氣剛要說話,就見白嬌張開嘴,將原本掛在連肆腰間的蛟龍角一口吞了下去。
像蛇吞獵物一樣。
嘴開闔到了一個人令人有些懼怕的位置。
連肆後怕的差點忘了吐氣,他看向白嬌的尾巴,剛纔就是這條尾巴沿着自己的腿攀了上來。
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縈繞上他的腦子。
白嬌不耐煩起來,連御從來不會讓她等那麼久。
尾巴順應了主人的心意,掃動的幅度大了起來,將一些崖邊的小石子甩進了深潭之中。
景木見狀趕緊將頭往下低了些許,就快要貼近地面。
連肆趕忙回神,“神蛟大人,請入住南荒王都!”
尾巴的搖擺停了。
南荒王都。
連御都沒有邀請過她去。
“好啊。”白嬌道,這樣也省了她不少事。
連祁和連御長得很像,但白嬌從來不會弄錯他們,連肆和連御明明沒有地方一樣,但白嬌就是能在他身上發現連御的影子。
“你來給我梳頭。”白嬌對連肆道。
“哈?”連肆也不客氣的拒絕,幾日相處下來,他已經有些掌握了“神蛟”的脾氣,“我是巫主,我替你梳頭?”
“是的,就是你,”白嬌聽不出連肆的不滿,她只要自己開心就好,說罷她就往榻上躺去,“別人不行。”
連肆當場就想撂挑子不幹,但他想起景木千叮萬囑就差跪下求他的樣子。
“連肆!要不是神蛟只認你,你連給她穿鞋的機會都沒有!”景木道。
“哦?我看你是瘋了吧!”連肆毫不客氣的回擊,“她倒是有腳來穿鞋嗎?”
“你!”景木只恨自己當初爲什麼選擇在供奉之間殺人滅口,還喚醒了神蛟,“總之你注意一些,西屏近來蠢蠢欲動的,你不想活,你也想想南荒。”
說罷景木氣呼呼的走了,留下連肆冷哼了一聲。
“用這個。”白嬌道,她遞了一把梳子給連肆。
連肆接過,這是一把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的梳子,若硬要說有,就是特別陳舊。
於是他慣例嘲諷,“這麼破的東西也配得上‘神蛟’?我給你換個金的。”
白嬌點點頭,“但這是連御給我做的。”
連肆不說話了,連御這個名字他已經從白嬌嘴裏聽到很多次了,想來神蛟與南荒人都知道的南荒一代巫主的關係並不是驅使的關係。
連肆梳頭的手法相當生疏,白嬌的頭髮又不似人類那般柔軟。
他偷偷藏起了一根斷掉的梳齒。
“哎,梳子先放我這,”連肆有些不自在,“我也給你做一個,到時一起還你。”
白嬌撐起上半身看向連肆,下半身的蛇尾不自覺的纏繞住了連肆的小腿。
連肆感受到了來自腿部的壓力,透過單薄的衣衫他甚至能感受到鱗片滑過肌膚的感覺,他下意識的嚥了口口水。
是被狩獵的刺激與恐懼。
“連肆——”白嬌笑嘻嘻的,“那,作爲回報,你想要什麼?”
連肆有些詫異,一把梳子就能換來神蛟的回報?
他擡眼去看白嬌,神蛟暗紅色的眸子裏藏着黑金色的瞳孔,但他卻讀出了些帶着天真的殘忍。
“不,”白嬌給他一個更直白的答案,“連御的願望,我都是先達成的。”
乾的漂亮!先祖!
這種武力超高又容易騙的是在哪裏找的?
“你和先祖,是怎麼認識的?”連肆問。
“啊,連御,”白嬌想到連御,語氣裏都沾染了幾分快樂,“連御差點被我喫掉了。”
連肆的心“咯噔”一聲。
白嬌聽到了他那一聲劇烈心跳聲。她俯下身,帶有尖銳指甲和細小鱗片的手貼在他的胸口,順應着心跳將有些僵硬的連肆摁倒在臥榻上。
“放心,我不喫連肆。”白嬌道。
距離太近,纏繞着蛇尾已經從小腿盤桓到了腰際。
白嬌很喜歡連肆身上的溫度,就像喜歡連御的手心一樣。
“神蛟大人——您能不能先把尾巴鬆開些——”連肆一動不動。
但白嬌不願意,她很是喜歡連肆因爲害怕緊張提升的體溫。
連肆輕微的掙扎了一下,白嬌嘆了口氣,問他,“這樣行了麼?你可比連御麻煩多啦。”
失去了身上的重壓,連肆心跳漸漸回穩,“所以您當初是爲什麼要喫掉先祖?”
白嬌將額頭抵住了連肆的額頭,連肆不自覺的閉上了眼。
本該是黑暗的,但眼前卻有彷彿一幅長長畫卷般展開的景色。
時逢白嬌化龍失敗,被劈回了蛟的形態,爲了躲避餘下的天雷,她縮小了身形躲在深潭裏。
連御是南荒巫族族長的血脈,但天生無法說話,便被髮落到養蛇以謀生。
這一天裏,連御來到了現在被稱爲供奉之間的深潭附近尋找蛇草,他的目光很快被青石板上曬太陽的白嬌給吸引住。
一開始他以爲那是一條白色的小蛇,並不想打擾,只是靠近了後發現這條小蛇頭上還有兩隻向後延伸且平直的角。
是稀罕的蛇類,應該能買個不錯的價錢。
白嬌喫痛,劇烈的掙扎起來從連御的手裏跌落下來。
同時她整個身形變得巨大。
她低頭就看見了驚慌失措的連御,就是眼前這個人,敢揪她的七寸。
她張開口便要將這擾她安生的傢伙當作食物喫掉。
就在尖牙就要觸碰到脖子的一瞬間,白嬌硬生生收回了尖牙,她道,“你的心,好吵。”
連御趕忙往回跑,連散落的那些蛇草葉子都沒有再去撿。
連肆睜開眼,白嬌還維持着跟他額頭抵這額頭的姿勢。
“先祖還真是跟我想象的不一樣。”連肆道。
“因爲是連御呀。”白嬌也睜開了眼。
提到連御時,她的眼睛裏,彷彿有星辰。
景木進來的時候,看到的是長滿了葡萄的迴廊下,連肆正拿着一串葡萄逗白嬌玩。
而神蛟青金色錦衣下不再是原本的蛇尾,而是一雙人腿。
他腦子裏迅速掠過了所有的書籍、圖騰與畫作。
沒有一處是記錄神蛟能夠變幻成與人無二的樣子。
“景木,”白嬌聽到了另一個心跳,她回身告狀,“連肆不讓我喫東西。”
一旁難得能夠俯視白嬌的連肆趕緊將葡萄塞到白嬌的手裏,“你別亂說。”
景木捂住臉。
所以南荒人根本就不瞭解他們的“圖騰”究竟是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