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說：“你別激動，慢點說。”
罷了，孫晏停頓了一會兒。
陸霆死死的瞪着他，眼睛裏的憤恨那麼明顯，好像很後悔當初沒有幹掉他！
孫晏笑了，他靠在座椅上，緩緩開口——
“我當初在國外打工，因爲我奶奶是英語老師，所以我從小就會說英語，後來偶然間碰到了陸霆，他就叫我給他當司機，或許是因爲我是國人，也或許是因爲我那時候年紀小，比較好騙吧，他給了我一個相對來說比較高的工資。”
“我給他開了差不多有三四個月的車，直到案發那天，他讓我開去一個地方，然後他下了車，說讓我在那個路口等。”
“我等了能有一個小時，然後看見他慌慌張張的從路的盡頭跑出來，邊跑還邊擺弄雙手，直到他迅速上車，指使我趕緊走。”
“當時他穿着西裝，裏面的襯衫都是血，手上也都是，他讓我帶他去一家酒店，應該是準備換衣服。”
“我陪着他，等換完衣服，他讓我送他去做輪渡，然後還給了我一筆錢，說讓我回國，絕口不要提那天的事，不然我就是共犯。”
“我當時嚇壞了，年紀也小，沒有經歷過那樣的事，但他從沒跟我說他殺了人，只是一遍遍的警告我什麼都不要說，裝作什麼都沒看見，因爲我那時候未成年，做什麼也都沒什麼記錄，別人也查不到我，我安全的回到了國內。”
“我起初以爲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可是就在我二十歲剛過的那年，我陸陸續續感受到了有人想殺我，不是意外車禍，就是有人在跟蹤我，年長几歲的我意識到這很可能是他想要滅口。”
“幸虧我練習過跆拳道，沒有被他害死，後來我躲到了鄉下，一待就是十年。”
“我能夠證明他當時的確去過那裏，他說他不認識韓小姐的父母，但他在車上卻唸叨過一個叫韓有誠的名字，還有個叫申晴。”
韓星的心晃動了下。
有多少年沒有從別人的耳中，聽到她父母的名字了？
“當時他在車上就有打過電話，聊起來的意思大概是有事情要跟這兩人談，如果談不攏那就不管了的意思，至於具體因爲什麼我不知情。”
“法官大人，我知道的都說了。”
接下來，就是宋畢寒以及法官對孫晏這個證人的提問。
孫晏的態度非常明確，就是指認陸霆的確渾身是血的從死者的家裏跑了出來，而也證明他曾看見小時候的韓星跑回家的那一幕。
他也能準確的說出當時那天陸霆穿了什麼。
陸霆當庭質疑，“我很懷疑他們是串通做僞證！”
孫晏立馬反擊，“你當時的手掌心劃傷了，你讓我送你了一家當地的私人診所，又送你去做的輪渡，我能說出來那家診所的位置！”
一聽這話，陸霆嚇到了。
孫晏的話非常有力度，法官跟其他人交流了一陣子。
韓星全程都像是在走神，她宛如陷入了夢裏。
直到一審宣判時，她都沒有力氣站起來。
“一審宣判，被告陸霆因故意殺人罪，判處死刑。”
“不！我沒有殺人，我要上訴！”
肯定還是要有二審的。
庭審之後，韓星像是一個空殼，走路都沒了方向。
她走在前面，陸聽聞遠遠的看着。
身旁的陸家人同樣全程沒有開口說什麼。
有些事他們心知肚明。
包括陸蔚在內，她眼裏多了幾分愧疚。
雖然當時她的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知道陸霆出了事，她有錢就打過去一些錢，有認識的人就幫助他在那裏落腳。
可事到如今，韓星絕口沒有提起他們其他人包庇了陸霆罪行的事。
她只是想要個公平，並不是真的想讓他們都死。
☆
已經三個月的肚子，微微鼓了起來。
韓星失神的坐在沙發上，她已經這麼坐着十幾天了。
每天都在盼着二審開庭。
“方諾，你說他會被判死刑麼？”
“會的，一定會的。”
這段時間都是方諾在照顧她，多少人都在聯繫韓星，可她一個人都不見。
哪怕韓彤跑回來，她也不見。
司承來了國內，至今也沒看見韓星的人。
她像個行屍走肉一樣，每天只想着讓陸霆去死。
“你多少喫點，孩子都長大了。”
這半個月下來，韓星瘦的快沒了人樣，她都不忍心看她。
認識她這麼多年，韓星從來沒有這麼落魄頹廢過。
☆
陽曆4月17號，二審開庭。
韓星靜靜地聽着法官的說辭，當一份份證據擺上來，宋畢寒狠狠地把證據拍在桌上的時候，她突然哭了出來。
那一刻，她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姑娘，哭到沒了聲音。
陸霆好像也沒了反抗的力氣。
那一瞬間，他彷彿老了十幾歲，像個遲暮的老人，絕望的看着那些證據。
宋畢寒這半個月都在國外，去尋找相關的證據，直到那個當年給陸霆包紮傷口的護士被請過來，一切……
足以證明陸霆殺了他的父母，並逃亡了十六年！
“被告陸霆，因故意殺人罪，強姦罪，數罪併罰，二審判處被告陸霆死刑！”
“砰——”
一錘定音。
那個錘子落下的那一刻，世界，好像突然有了光亮。
“韓星！！”
“老闆！”
“救護車！”
原告位置上的女人，忽然倒在了地上，瘦弱的身體孤零零的躺在那，讓法官都紅了眼睛。
☆
死刑判決一出，網絡上一片叫好聲。
金外公與金外婆看着轉播，忽然沉默了。
“我不知道是她。”
金外公蒼老混濁的眼睛裏透着幾分悔恨。
“我也不知道他當年殺了人，他只說他把人打壞了。”
金外婆嘆口氣，“我們欠人家的。”
後面站着的金採衡久久沒回過神。
他難以想象，該是怎樣的意志力，能讓一個小姑娘堅持了這麼多年，不惜傾家蕩產，不惜自毀前程，也要上法庭與那麼多的人對抗。
“你們真的是………”他失望的看着自己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