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又看向他們，“好像媽媽呀。”
韓星仰起頭，視線捕捉到那最亮的一顆星星，緩緩笑起來。
“陸聽聞。”
“老婆？”
她站在漸漸飄雪的夜裏，“我一點都不會後悔嫁給你。”
陸聽聞瞧着身邊哪怕到了三十歲，依舊精緻且散發着光芒的女人，只覺得心尖上有一絲絲後怕。
賞了一會兒雪，一家三口回了家裏。
韓意眠去一邊看動畫片一邊自己玩玩具。
餐桌旁邊，案板上灑着白麪，小巧的擀麪杖在男人的手裏熟練的滾動着，一塊塊小麪糰慢慢變成了一張張薄薄的皮，隨後它被韓星捏起來放在掌心。
後來，它就把人間煙火氣，包裹了進去，最終變成了熱騰騰的餃子。
這樣的事原本不需要他們親自做，在餐廳訂就好。
可韓星與陸聽聞默契的就想自己包。
“累嗎？”陸聽聞看她一眼，“累包了，放在那我自己包。”
韓星失笑，“我就那麼廢物？連包個餃子都累？”
“不是，主要是你的手不應該是拿來包餃子的，應該一直白白嫩嫩，修長漂亮，讓人欣賞的。”
“你會欣賞嗎？”韓星捏着餃子皮。
“會啊。”陸聽聞低頭擀皮。
“無論我的手漂不漂亮你都欣賞？”韓星眼底映着男人低頭的模樣。
她將沾了一點白麪的雙手送到他面前，“以後這雙手會慢慢佈滿皺紋，會變的乾枯，哪怕用心保養，它也有蒼老的那一天，到了那時候，你還會覺得它是拿來讓人欣賞的嗎？”
陸聽聞沒有擡頭，只是更往下的彎腰。
一個吻，落在了她的手背上，一隻手一個。
許是他才直起身，“你搞錯了。”
“嗯？”韓星沒理解。
“不是因爲它漂亮所以值得讓人欣賞，是因爲它的主人是你，所以我才覺得它就應該是拿來欣賞的，而不是幹活兒的。”
陸聽聞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拿開，我自己包。”
被推到一邊的韓星擦了擦手，於是坐在桌旁託着下巴看他包餃子。
“陸聽聞。”
“嗯？”
“我突然想起我們剛認識的時候，小年那天我給你包餃子送去醫院來着。”
她回憶起了曾經，那個張揚似火，無拘無束的歲月。
“怎麼，覺得給我包餃子虧了啊？”陸聽聞認真的包着餃子。
韓星撇撇嘴嘆口氣，“那時候我也太厚臉皮了，身價那麼高還給你包餃子送去。”
“我覺得挺划算。”陸聽聞把餃子擺好，“你給我包一次，我給你包一輩子，你這佔多大的便宜了。”
韓星先是一愣，隨後笑出來：“陸聽聞，你年紀越大臉皮越厚呢？”
說着，陸聽聞竟突然奔着她走過來，捧着她的臉親了下去。
韓星瞪大了眼睛，使勁兒想推他，“陸聽聞……孩子還在！”
“就是天王老子在我也親。”陸聽聞捧着她的臉，就對準那雙誘人的脣親吻。
好在韓意眠正在專注的看着動畫片，並沒有發現父母在幹嘛。
好久沒有聽見他這樣膩歪的話，韓星有些不自然，忍不住咬住了他的嘴脣。
很痛。
但陸聽聞沒躲開。
直到鬆開她後，陸聽聞摸了摸被咬的有點麻的下脣，“那說好了啊，你都咬我了。”
“咬你怎麼了？”韓星理直氣壯。
他好像特別認真，“下輩子你就要按照這個印記來找我，我會等你。”
韓星臉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凝固。
下輩子……
“你覺得我們下輩子還會是人嗎？”
陸聽聞一邊擀皮一邊看向她。
女人拿過香菸，挪了挪椅子，儘可能隱藏住自己的身影，以防被女兒看見。
她吐出煙霧後，輕笑着說：“沒準投胎成了只遨遊天際的鷹呢。”
“爲什麼不會是人？”陸聽聞問。
韓星歪頭，眼睛亮亮的，可那個笑卻有幾分淒涼，“我一直覺得成爲人才是最大的懲罰，世間的苦我們一樣都逃不掉。投胎成畜生，或許纔是好的。”
“那你……”陸聽聞想了想，“你這輩子沒有作過孽，下輩子應該會好過的。”
作孽？
“有啊。”韓星的聲音低了許多。
陸聽聞沒有出聲，等着聽。
“第一次是當年在精神病院裏，我爲了後來能跑出去，我害了一個人，不過他沒死，但他會一直待在精神病院裏。”
韓星自嘲一笑：“當初我爲了活着自己進了精神病院，後來又擠破頭的跑出來，人自作孽的時候太多了。”
“第二次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我沒保住他。”
孩子沒保住之後的那幾年，韓星午夜夢迴總會做夢，夢見孩子長大了一點，就站在她面前看着她。
那孩子的模樣她也看不清，但她知道那是她的孩子。
孩子安安靜靜，不哭不鬧，只是看着她。
後來過去很久很久，韓星又夢到過一次，那是在她懷韓意眠之前，她夢見那個孩子又站在那裏看着自己，夢的盡頭是孩子一邊揮手一邊往遠走。
他在跟自己告別。
沒有孩子與家人的時候，那個孩子常常在夢裏陪着自己，後來她嫁給了陸聽聞，有了韓意眠，那個孩子就走了。
每每想起這件事，韓星的心都是抽痛的。
她不知道是自己思想太過壓抑憑空做的夢，還是也許世界上就是存在那些無法解釋的現象。
那個孩子的遺憾她居然在夢裏感覺的到。
“陸聽聞。”
“在呢。”男人用手腕揉了揉她的發頂。
韓星聲音帶了些許的鼻音，“如果當年那個孩子保得住，我一定會留下他。”
無論當時她有多恨陸霆。
陸聽聞擦了擦手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我們去一趟寺廟吧，給那個跟我們無緣的孩子求個好運，來生找個幸福的家庭。”
韓星眨眨眼，“可以嗎？”
“這有什麼不可以。”
“你不覺得我矯情嗎？”
陸聽聞皺眉，“你怎麼會這麼想？你懷的可是我的孩子，你的難過與遺憾我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