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很久以前，奕嵐清剛剛救了蘇啓零，但未收他爲徒。
一日，蘇啓零獨自跑去後院玩，忽然聽到有貓叫，像是在求救。
蘇啓零連忙尋着聲音找過去，發現聲音是從廢棄的雜物間之中傳出的。那雜物間緊鎖着，蘇啓零隻好搬來石磚墊着爬上去，坐在牆上向下望，果然，一隻貓正被困在下面衝他“喵喵”叫着。
“真奇怪啊……小傢伙你是上不來了嗎？”蘇啓零說着，想也沒想地跳了下去。
原來，那貓的後腿受了傷，可能是剛剛從牆上不慎摔落所傷，因此才上不來。蘇啓零試探着摸了摸那貓的頭，看它並不怕，便雙手將它舉過頭頂，放在了舊櫃子上。那貓剛想走，卻又回頭看向蘇啓零，安安穩穩地坐了下來。
蘇啓零剛想問它爲什麼不走，便意識到自己出不去了。正在着急之際，忽然聽到外面有人在說話：
“蘇啓零——蘇啓零——”
“少爺您跑慢點，若是摔了，老爺得責罰小的們吶！”
“那蘇啓零要是丟了，你們豈不是連腦袋也保不住？”
“！這……”
好像是有人在找自己。蘇啓零心想。那貓也看見人來了，衝他們不停地叫。
蘇離洛覺得奇怪，剛走到那雜貨間門口，便聽蘇啓零大聲道：“我在這！出不來了。”
“哦哦！快去搬梯子！”蘇離洛連忙回身說道。
其中兩個僕從去了，搬個梯子回來。幾人七手八腳地把蘇啓零救了出來。
蘇離洛看着他灰頭土臉的樣子，嘆了口氣。
總之後來蘇啓零因爲這件事，被大家安了一個頑皮的“罪名”。這令蘇啓零極爲不滿，可他也不知道能說什麼。
……
因爲失去之前的記憶，蘇啓零便很願意聽別人講以前的事。聽大家說的，自己以前和蘇離洛關係還蠻要好，只是偶爾會因太吵鬧而遭到蘇離洛嫌棄——這確實不像是自己的行事風格。
但至於蘇離洛爲什麼會討厭他，人們都不知道，且人們並未這樣覺得。最後還是蘇離洛親自告訴他的。
也是從那時開始，一切都變了。
那天傍晚，屋外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天空青灰的顏色在昏暗的房間中暈開。蘇啓零坐在椅子上發呆，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被。他本就體寒，每逢陰雨天便提不起精神。
忽然，門被打開，蘇離洛滿臉受了委屈的樣子回來了。
“哥哥你怎麼了？”蘇啓零問道。
“沒事。”蘇離洛搖搖頭說，“真羨慕你，不用接觸那些虛僞又勢利的大人。”
“可是我也很羨慕你，可以想跑就跑，想跳就跳，不用每天一半的時間都臥在牀上。”
此話一出，蘇離洛的神情發生了不易察覺的變化。蘇啓零見他不說話，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哥哥，你是不是……討厭我？”
聞言，蘇離洛愣了愣，忽然對僕從們說：“都出去。”那些人覺得奇怪，卻也不得不出去。
“是啊，我討厭你。”蘇離洛說。
蘇啓零頓時露出悲傷的神色：“是因爲我做了什麼讓哥哥不高興的事嗎？”
“該怎麼說……”蘇離洛似乎在壓抑着情緒，“因爲，你就是個冷血冷情的殺人犯。”
“爲什麼這麼說？”蘇啓零一驚。
“因爲你……”蘇離洛說着，忽然哽咽起來，“你殺了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人……”
“什，什麼？！”蘇啓零大爲震驚，不知所措地站了起來，“這，這真的是我做的……？”
“不是你還能是誰！”
“怎麼會……我居然是壞人嗎……我。”
“最討厭你了！”蘇離洛皺眉，眼裏泛着淚光，突然使勁扯下了蘇啓零的幾根頭髮。“啊！”蘇啓零連忙捂住頭，連連搖頭道，“可是我真的什麼也不記得，對不起，請原諒我吧，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
“噓。”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似乎努力平復着情緒，說：“別再說這種沒用的解釋，殺人了就是殺人了，明白嗎？”
蘇啓零欲哭無淚地點點頭。只聽蘇離洛又說：“你就是有罪，無論什麼時候都別忘了。不過，我會教你如何當個好人。”
“我會聽話，我想做好孩子！”蘇啓零連忙說道。他心裏頓時恨透了自己，對蘇離洛也產生了無比的愧疚。
……
一段時間後的一日，蘇離洛坐在書房練字，忽然看到蘇啓零走了進來。
“來了啊。”蘇離洛說。
“嗯。”
“坐吧。”
“好。”
“……”
二人都不再說話，蘇啓零仔細地觀察蘇離洛的神色，卻看不出什麼情緒。“怎麼了嗎？”蘇離洛問道。
“沒，我只是，也有些待不住了。”
聞言，蘇離洛停下筆，看着蘇啓零，說：“如果感覺狀態還好的話，就讓他們帶你出去……”
“不是的，”蘇啓零打斷道，“我的意思是，我也想去先生那。”
“這個嘛，應該不行。”
“爲什麼？”
“因爲以你的身體狀態，孃親絕不會同意的。”
“你問她了？”
“沒有……不過我們也是爲你着想。”
“只是去念書而已，有什麼不行的？憑什麼大家都能去，我究竟差在哪？永遠都只有我不一樣。一個個都說爲我好，其實就是討厭我吧！弟弟妹妹都躲着我，連你也拿這種理由搪塞我！”蘇啓零急了，他一把搶過蘇離洛手中的筆，狠狠摔在地上。
蘇離洛被他嚇了一跳，神情複雜地看了他好一會，最後緩緩走上前，伸手抱住他說：“不是的，想太多會累的，安安心心待在這不好嗎？至於弟弟妹妹們，你也不用擔心，只是因爲你不經常和他們接觸罷了。”
“真的嗎？”蘇啓零帶着哭腔可憐兮兮地問。
“哥哥怎麼會騙你！”
“那好吧……”
“一會帶你去看影戲，好不好？”
“大家都去麼？”
“除了小五、小六——他倆太小了——其餘的孩子一併去，這是家裏人早商量好的，忘記告訴你了。”
聽到這，蘇啓零彷彿很期待地擡起頭，卻又忽然扭到一側說：“我纔不在乎他們去不去，我一點也不想和他們玩。”然而眼神裏抑制不住的興奮已然揭穿了他。
蘇離洛笑笑，忽然看到有人在門外，他定睛一看，迎上前行禮道：“孃親早安。”
娘溫柔地笑笑，招呼蘇啓零也過來。蘇啓零來到跟前，娘對他說：“娘我今天來啊，有個好消息告訴你。”
“什麼什麼？”
“你猜。”她故意賣了個關子。蘇啓零認真想了好一會，也沒想出來會有什麼好消息——反正肯定不是讓他去上學，除那之外，又有什麼稱得上好呢？於是，他搖了搖頭。
娘瞧他那認真的小樣，忍不住掩着嘴樂了，湊近蘇啓零小聲說：“仙長有意收你爲徒了。”
“什麼？！”另外兩人同時震驚。
蘇啓零結結巴巴了半天，卻不知道該說什麼，緊接着便被娘拉走了。
獨自留在原地的蘇離洛笑了笑，彷彿是自言自語地道：“也好，是大喜事——不過自從上次發生那件事，即便我圓回來了，娘也對我變冷淡了些啊。”
他到院子裏走了兩圈，一邊踱步一邊心想：我依然想不通，倒不是想傷害他，就是想看他哭着求饒的樣子，控制不住地想折磨他……我是不是有問題啊？想必是的，只是……這無法向誰求得一個答案。
擡起頭，看到晴空掠過飛鳥的身影，陽光從枝葉的縫隙中漏下，照在蘇離洛微微眯起的雙眼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