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塌的破觀下面怎麼會有人,昨天他們進入破觀的時候,只有半邊是能遮擋風雨的,而且屋子就那麼大,要是真有人,肯定第一時間就發現了。
蘇合聞聲連忙過去,牛至和香丸也跟着跑過去,玉竹暫時忘記了自己整天敲打的鍋子碎掉的事情,也跑過去。
到了近前一瞧,確實是人,不過,是個死人。
身軀早已乾癟,好像被吸盡了汁水的水晶柿子,只剩下了皮骨。
但是從亡者的面貌來看,他似乎並不痛苦,隱約透着極樂之感。
比起慘死的面孔,這樣的表情更加讓人心裏抗拒,本能地生出一絲恐懼。
昨天進破觀之前,他們是檢查了整個屋子和周圍環境的,所以斷定應該是昨夜大雨沖刷出來的,或者是屋頂樑上掉落下來的。
不管來自哪裏,這樣古怪的屍體讓他們撞見了。
“葬了。”蘇合說道。
於是三個爺們在附近找來尖銳的木板和石塊等尖銳物品,挑選一塊鬆軟的地塊挖掘,最後將那乾屍葬下,並說了些“莫怪,莫怪”之類的話。
“咱們快些走吧,無關緊要的東西也別翻了,只要有銀子,遇見個像樣的村鎮,就能補充好,到時候再弄輛馬車,咱們也算闊綽的江湖人了。”
蘇合催着大傢伙走,讓他們別貪小便宜,現在莫名其妙出現一具詭異乾屍,兆頭不是很好。
同時說了些望梅止渴的東西。
一行人匆匆離開破觀,順着糟爛的登山石階下去,很快就到了平地,沿着大路往前走,只是路上盡是些泥巴,他們就算光着腳丫子行路,依然極爲緩慢。
行出小半天,幾人都有些累了,蘇合也覺得很是疲乏,剛好見到一處平整的地塊,就都過去了。
蘇合將背上睡着了的香丸放下來,玉竹接了過去,尋塊石頭坐着。
“蘇師兄,不妙啊。”烏頭叫了一聲。
蘇合過去一看,頭皮發麻,那邊林子裏,竟然有躺着三具姿勢不同的屍體,同樣是身軀幹癟,沒有蛆蟲的干擾,好像連蟲子都不願意靠近他們。
同樣的,他們的面部表情都是快樂的,那種詭異的微笑掛在嘴角,神祕,恐怖,極爲異常。
“咱們是招惹了什麼東西嗎?”蘇合嘟囔了一句,然後大着膽子上前。
他雙手一抖,袖子上翻,伸出右手去探其中一具乾屍的脈搏。
“蘇師兄,他們是死的,沒有脈。”烏頭提醒道。
蘇合遞過去一個眼神,讓大家別發聲。
他的手指搭在那屍體的脈搏上,然後突然瞪大眼睛,向後退去幾步,要不是牛至攙扶,他險些摔倒。
“活的。”他說了兩個字,然後放下恐懼,再度上前探脈。
可是剛纔明明感知到的微弱跳動,卻消失了。
連忙去探其餘兩個乾屍的脈搏,有動靜,只是跳動極爲微弱,是死亡之兆。
“你們醒醒,醒過來,能聽見我說話嗎?”蘇合大聲叫着。
卻得不到迴應。
香丸聽到蘇合的叫喊,醒了過來,跟着玉竹湊合過去。
“蘇師兄,他們是乾屍啊。”玉竹說道。
“不,他們有脈搏,絕對沒有錯,”蘇合感到了周圍氛圍的詭異:“這地方叫什麼,大家知道嗎?”
衆人搖頭。
有死人和叫不醒的人在這裏,他們自然不會多加停留,休息了一會兒,便再度上路。
到了傍晚時候,天氣極爲晴朗,他們見到了遠處的炊煙。
彷彿見到了什麼希望之光,興奮地往那邊加快走去,只是那裏看着近,真正走起來,一個時辰後,天都黑下來,才依着燈光來到近處。
是個不小的客棧,這是蘇合等人的第一印象。
孤零零那麼一家,周圍沒有其他住戶,應該就是專門開在大路邊上的野店,收費不會便宜。
“總算聞到點菸火氣。”烏頭鼻子一嗅。
蘇合見到烏頭陶醉樣子,笑了笑走過去:“你鼻子那麼靈,這煙火氣在你鼻子是什麼樣的,說來聽聽。”
“也就那些味道,市井裏的酒肉和人味兒,嗯,也有一些畜生的味道,還有香燭和泥土味兒。”烏頭說道。
蘇合往點起燈籠的院子裏看了一眼,見到騾馬驢子影子,甚至能聽到後院殺豬宰羊的些許聲音。
他相信烏頭的鼻子,既然他說有人味兒,那就說明這裏有活人,有活人聚集的地方,多半是安全的。
“那咱們就進去吧,好好喫喝一番,然後睡個好覺,”蘇合說道:“但要保持互相在視線之內,不要單獨行動,咱們是陌生客,很多地方還是要謹慎。”
其他人點頭,將銀子使勁塞了塞,感覺不會被人發覺,才放心下來。
“這客棧總感覺怪怪的。”牛至說道。
“怪就怪吧,別人能去的怪店,咱們也能去,有錢怕啥,要真宰客,咱們點一根迷魂香,扯了他的財物走人。”烏頭盯着漸漸近了的客棧說道。
“我們可不是賊。”牛至說。
“那樣不算賊,算是懲惡揚善。”烏頭扭過頭看向憨厚的漢子。
“有點道理。”牛至點頭。
幾人走近了,然後立在院子外面,看清了客棧的招牌,分明寫着:香暖樓。
紅燈籠高掛,雲袖彩裙的女子滑肩如玉,纖手甩着描繪鴛鴦的手帕招呼着進院的客人。
竟是這種綜合型的客棧,蘇合不確定這是不是這個世界的特色。
荒野之中,古怪莫名,頓時便有了離開的意思。
“我聽說過這樣的客棧,專門給商旅解乏的,官家允許。”烏頭說道。
“據說收費很高,很宰客。”牛至補充。
正分析間。
“客官,進來呀。”有女子對着蘇合那邊喊道。
既來之則安之,現在他們需要物品,在這裏只要肯花錢,一定能買得到,要是黑店的話,他現在也不是什麼正經大夫。
他看了一眼香丸,她還是個孩子啊。
“不用擔心我,這裏不就是野勾欄嗎,我聽說過,進去後我閉着眼睛不看就是了。”香丸讀懂了蘇合的眼神。
“哎呀,怎麼說話呢,誰說這裏是勾欄了,”有老鴇模樣的婦人,穿着貴重華服走來:“我們這是賽神仙的歌舞場,小娃子莫要胡說。”
香丸撇了撇嘴,扭過頭不說話,現在不是她跟人鬥嘴的時候。
“那咱們進去吧。”蘇合說道,他實在太疲憊了。
“進來就對了,這方圓三百里,除了我們這裏有喫有喝,再無其他落腳的土。”老鴇子喜笑顏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