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鞗帶着一衆官員,合理控制時間,恰到好處地巡視到了丁字號考場。
巡視了一下,
考試結束的銅鑼就響了。
一衆滿頭大汗的學子紛紛起身,讓官吏把試卷收起來。
幾個官吏在收,幾個官吏在糊名,
所謂糊名,就是將收上來的卷子,用特製的白紙糊住姓名,免得有官員看到名字故意給高分。
除了糊名,宋朝科舉還有謄錄,
所謂謄錄,就是把收上來的卷子讓官吏再抄錄一遍,一字不差地眷抄到其他紙張上,寫上編號,以此交給考官批閱。
等分數出來後,再根據編號去找到原考卷,確定最終分數。
糊名制和謄錄制,有效的防止了科舉舞弊的發生。
當然,
只是有效,科舉事關重大,一旦榜上題名就可以飛黃騰達,在如此誘惑下,還是會有人鋌而走險。
蔡鞗等人在巡視考場的過程中,就在丙字號考場抓到了一個攜帶小抄的考生,
蔡鞗沒有發話,孫知州卻是覺得臉面無光,氣得要死,當場把那個考生趕了出去,永世不得再考!
丁字號考場似乎沒有舞弊考生,
這讓孫知州等人臉色都舒緩了不少,
看着不動神色的蔡鞗,孫知州輕咳一聲,低聲道:“考場舞弊,必然是少數,相州官員可以保證,絕對不會再有第二個!”
“對!我等可以保證!”唐通判等人紛紛開頭承諾。
蔡鞗還是面無表情的樣子,
孫知州心領神會,笑道:“蔡都尉,本官略帶一桌薄酒,等此番事了,還請移步小酌一杯。”
“嗯。”
蔡鞗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心想還喝酒,只怕今日你們這些人都得提心吊膽,連飯都喫不下。
隨意敷衍孫知州等人,
蔡鞗將目光望向丁字號考場,一副期待好戲開始的模樣。
孫知州等人正在竊喜蔡鞗應約赴宴,沒發現蔡鞗的異常之舉。
“他作弊!”
忽然,一聲大喝響徹丁字號考場,正在收卷子的官吏,糊名的官吏,維護考場秩序的官吏,以及考場內的考生,大大小小百餘人,紛紛將目光聚集在了一個考生身上。
酈瓊猶自未覺,指着右側的杜嵓,大喝道:“此人作弊!請速查!”
“啪!”
孫知州等人只覺臉上狠狠捱了一個巴掌,火辣火辣的痛,他們迅速對視一眼,看都沒看面無表情的蔡鞗,迅速衝入了考場中。
“你在胡說什麼!大膽刁民,想死不成!”
孫知州衝在最前面,怒氣衝衝,要不是蔡鞗就在一旁看着,他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酈瓊。
“我舉報!此人作弊,我剛剛看得清清楚楚。”
酈瓊梗着脖子,指着右側的杜嵓。
“他真作弊?”孫知州強壓怒火,一字一頓道,“你可想清楚了,若是沒有此事,你得擔當一個誣告罪!”
“我肯定!”酈瓊大聲道。
孫知州等人聞言,眉頭緊皺,這才下意識地將目光望向作弊之人。
咦?
一連數道驚疑聲響起,
直到此時,
孫知州等人才發現,那被指正作弊之人,居然是滄州知州之子,杜嵓!
“崇山你.......”
“此子是杜知州的兒子杜嵓!”
“荒謬!絕對荒謬!他怎麼可能作弊!”
“此人必是誣告!”
確認了所謂作弊之人的身份後,孫知州等人齊齊搖頭,一臉不信。
就連杜嵓也是從頭到尾,神態渾不在意,
他緩緩起身,先是衝孫知州等人拱拱手,然後傲然一笑:“本公子苦學多年,飽讀詩書,怎麼會做出這種齷齪的事情,你莫要胡說,白白冤枉好人。”
“你可有證據?”
蔡鞗出場了,他快步走到衆人面前,孫知州等人不動神色地後退一步,落在了蔡鞗身後,一副以他爲主的姿態。
“有!”酈瓊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堅決,指着杜嵓大喝道,“證據就在他的衣服裏面!”
“哦?”
蔡鞗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他瞥了一眼身穿紫袍襴衫的杜嵓,心中莫名有種厭惡感——三品大員纔敢穿紫袍,你區區一個學子,也敢如此逾越,放肆!
如此想着,
蔡鞗心中已是不爽,他揮揮手:“查看下他的衣服!”
“是!”
幾個官吏迅速撲來,按住杜嵓,伸手就要查看他的衣服。
杜嵓神態自若,忍不住譏笑道:“我這衣服裏面什麼都沒有,你等會可要想好如何跟諸位高官解釋。”
幾個官吏搜了半天,果然什麼都沒有。
孫知州臉色一沉,怒火已是壓抑不住,他大喝道:“這個考生,你說的證據呢?在哪?”
蔡鞗饒有興趣地看着酈瓊,
他很好奇,這枚趙燦的棋子,還能說出什麼翻盤的話。
“不在外面,在裏面!”酈瓊又開口了,神態極爲堅定,“他把小抄抄寫在裏面了,衣服打開便知!”
“你還在這裏胡攪蠻纏?”李學正也看不下去了,板着臉訓斥道,“你是哪個地方的學子,竟如此無禮!”
“李學正不必如此!”
蔡鞗擺擺手,神態極爲溫和,他微微一笑:“是與不是,打開一看便知。來人,掀開杜公子的衣服。”
“是!”
幾個官吏拱手,就要掀開杜嵓的衣服。
“且慢。”
杜嵓傲然一笑,眼神冰冷,“我自己來!我要讓你們看看,本公子是何等清白的一個人。家父貴爲滄州知州,我豈能作弊,玷污他的名聲。”
知州的名頭還是很好用的,此話一出,衆人的眼神果然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在考場百餘人的注視下,
杜嵓神態自若,緩緩解開了襴衫上的扣子,然後猛地往兩邊一扯,露出了裏面貼身的白綢。
譁!
全場百餘人都看到了杜嵓貼身的白綢,忍不住發出了一道道驚呼,
距離最近的孫知州,唐通判,王知軍,李學正等人更是喉嚨咯咯作響,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就連蔡鞗,也是雙目猛地張開,極爲詫異。
因爲,
杜嵓襴衫貼身的白綢上,密密麻麻寫滿了文字。
咕咚——
全場死一般的寂靜,只剩下一個個考生情不自禁吞嚥口水的聲音。
見過帶小抄的,但是這麼猖狂的,還是太少見了。
不愧是知州之子。
此時,
杜嵓也發現了全場氣氛不對勁,他下意識地低頭一看,卻看到了自己衣服內裏,滿滿當當的文字。
轟!
腦袋瞬間空白,
“我冤..........”
杜嵓還沒來得及喊一聲冤枉,幾個官吏已經如狼似虎地撲在了他身上,把他狠狠地壓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