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苗的話,衆人都聽到了,對視一眼,表情凝重地起身,緩緩來到了劉可身邊。
趙燦心思最爲敏捷,衝林苗道:“怎麼回事?慢慢說來。”
“我姐快不行了。”
林苗抹着眼淚,低聲哽咽道:“她上個月出海想割些海草,換些錢財貼補下家用,不料一個大浪打來,她被捲入了海中。”
“我們發現的時候太遲了,人救上來就已經快不行了,大夫說撐不了多久了。”
“姐夫,你快回去吧,家裏的事情都等着你做主呢。”
“娘子.....”劉可眼淚瞬間崩了出來,往日一幕幕浮現在他腦海,他悲愴地點點頭,卻是像個男人一樣,緊咬牙關,一言不發,默默地走回自己的房間。
衆人感同身受,齊齊來到劉可房間,幫忙收拾東西。
“敬思兄,路上小心,等事情過去了記得來信告知我們一聲。”
“敬思,保重!”
“敬思兄,你這若是走了,那....殿試怎麼辦啊?”
.....
劉可的房間內,衆人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安慰劉可,
對此,
劉可始終一言不發,沉默不語。
趙燦嘆息,知道劉可已經爲情所傷,顧不得殿試了。
是個性情中人,難怪有此志向!
趙燦對劉可極爲欣賞,他趁着衆人不注意,偷偷返回了自己房間,拿了幾貫錢偷偷放入了劉可的包裹中。
這一幕,恰好被林甫等人看到了。
“噓.....”趙燦噓聲,示意衆人不要開口,衆人會意,皆假裝沒看到。
東西很快收拾好,
呼——
恰在此時,一張白紙飄落在地,
劉可下意識地撿了起來,赫然是自己寫的《蝶戀花》,
“閱盡....離別苦.....”
看着白紙上的一句詞,劉可眼睛瞬間就紅了,他答應過他家娘子的,要給他寫詞一首,可現在物是人非,即將天人兩隔,可他依然沒有寫出這首詞。
難道這就是相思離別之苦嗎?
“娘子.....我對不住你啊!”
他顫抖地伸出手,把白紙鄭重地收起,想要放入包裹中帶走。
衆人自然也看到了這張白紙,也想起了跟這張白紙有關的事情,他們有心想要幫忙劉可一把,可一個個都不擅長詩詞,只能抓耳撓腮地站在原地。
陳東見狀,略一思索,頓時猜到了是怎麼回事。
他嘆息一聲,沉聲道:“敬思兄深情讓人感動,可否等我一下,我去向我老師要一首詞過來。”
“不用了。”劉可搖搖頭,娘子病重,他一刻都不想耽擱了。
“少陽兄,謝了。”劉可勉強笑了笑,把白紙放入包裹。
“敬思兄,且慢!”
趙燦忽然出聲,止住了劉可。
衆人皆疑惑不解地望向趙燦,
趙燦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我恰好來了些靈感,我想一首詩詞送給敬思兄。”
“詩詞?送給我?”
劉可愣了愣,頓時明白是怎麼回事,感激地笑了笑:“好!”
“我去拿筆墨紙硯!”蔡鮑轉身急匆匆而去。
很快,筆墨紙硯齊備,
衆人期待地看着趙燦,想看看趙燦能寫出什麼大作。
趙燦沉吟一會,接過劉可的白紙,在上面寫了起來:
“閱盡天涯離別苦,不道歸來,零落花如許。”
“花底相看無一語,綠窗春與天俱莫。”
“待把相思燈下訴,一縷新歡,舊恨千千縷。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筆鋒扭轉,
這詞.....絕了!
“我.....”作爲當事人的劉可更是身軀微微顫抖,熱淚盈眶地看着白紙上的詞,無語凝咽。
這首蝶戀花,完美地道出了此時此刻劉可的心情,也完美地寫出了劉可對自家娘子的思念和虧欠。
縱然是在天才輩出的宋詞文壇,
憑藉這一首詞,趙燦都可以當得起大家這個稱呼!
“永輝兄....謝謝。”劉可重重地握住趙燦的手,這份情誼,他收下了。
趙燦點點頭,把白紙鄭重地收起,疊好,交給劉可,“敬思兄,一路保重。”
“保重!”
衆人紛紛安慰劉可。
劉可強忍淚水,一一衝衆人告別,寒暄片刻後,才帶着林苗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敬思兄是個苦命人啊......”
衆人把劉可送到了樓下,親眼目睹劉可二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站在原地,看着燈火通明的繁華開封府,一時間,衆人感慨萬千。
終於明白了人生無常這句話。
突發此事,衆人也沒了興趣,陳東拱手告別,衆人各自返回房間。
而此時,
科舉省試第一名趙燦的名字,已經在小範圍流傳開來,
許多開封府的達官權貴都在關注,一旦趙燦在殿試中繼續高中,他們將來一出榜下捉婿的好戲。
榜下捉婿,是宋代的一種特色婚姻文化,
因爲宋朝重文輕武,所以能夠殿試高中的讀書人顯得尤爲精貴,每三年纔有那麼寥寥數十人位列三甲。
而開封府權貴富商何其之多,家中待嫁少女宛如星辰,
故而每每到了殿試結果發榜之日,開封府權貴富紳們全家出動,在東華門外聚集,
一旦唱名結束,則即派遣管家僕人等前去,把新科狀元等人強行拉走,爭相挑選登第士子做女婿,那情景簡直就是搶,坊間便戲稱爲“捉婿”。
這種你情我願的事情,已經上演了不知多少次了。
當然,也鬧出了不少荒唐,曾經有一個新科進士就寫詩一首,諷刺這場現象:
“讀盡文書一百擔,老來方得一青衫。媒人卻問餘年紀,四十年前三十三。”
......
翌日,
趙燦早早起牀,打熬一會身體後,購買了一些禮物,拿着請帖,親自上門拜訪蔡鞗。
蔡鞗,蔡京五子。
蔡京雖然被罷相,卻是沒有返回老家,而是依然居住在開封府,蔡京的幾個兒子以及親屬,也大都居住在此地。
蔡府極大,也極好辨認,
趙燦問了幾個行人,很快就來到了蔡府。
蔡府門面極大,極寬,可以容納六七人同時出入,極爲氣派。
此刻,
正有三三兩兩的行人等候在門前,等待府中某人的召喚。
趙燦走了過去,不卑不亢地遞出了手中的請帖,很快就被一個小廝笑臉迎入了府中。
“那人是誰?怎麼一下子就進去了?”
“可惡!我等等了半個時辰了,連個回話的人都沒有!”
“這蔡府架子也太大了吧!”
等候在蔡府面前的行人看着進去的趙燦,竊竊私語,
這一幕,
恰好被一個小廝聽到,他不屑地笑了笑,昂起腦袋,傲然道:“你們也不看看自己是誰?也敢跟那人比?”
不待衆人詢問,小廝自顧自道:“那人可是我們家四公子的好友,新科省元趙燦!”
“嘶!新科省元!”
衆人震驚,紛紛倒吸一口冷氣,萬萬沒想到,剛剛那人居然是新科省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