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權傾開封府,幾度爲相的蔡京,他在開封府的府邸自然是光鮮亮麗,排場極大。
在開封府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
蔡府佔地有數畝之多,前後何止七進七出,一路走來,房屋,涼亭,池塘,假山,讓趙燦目不暇接,歎爲觀止。
不知走了多久,
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趙燦纔在僕人的帶領下,見到了蔡鞗。
一座池塘旁,蔡鞗正與二人聊天,趙燦遠遠瞥了一眼,從二人的穿着來看,大概率是商人。
許是達成了什麼協議,
蔡鞗起身,拱手送別兩位商人。
兩位商人剛好與迎面而來的趙燦相遇,看到氣宇軒昂,風度翩翩的趙燦,兩位商人齊齊一怔,露出一個若有所思的表情。
趙燦也看到了這兩位眉頭微皺的商人,
一人是男性,圓臉長鬚,頗有威嚴,一人則是一個風韻猶存的少婦,身段豐滿,嘴角掛着若有若無的笑意。
友善地衝二人點點頭,
趙燦笑着走向蔡鞗。
蔡鞗起身歡迎,高聲道:“永輝賢弟,你現在纔來,我可是很生氣啊。”
“千里兄莫怪,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哈哈哈哈!且坐且坐,剛剛是在跟你開玩笑!”
身後傳來蔡鞗與趙燦的歡笑聲,蔡鞗這番姿態,可與剛剛跟兩位商人聊天時截然不同。
兩位離開的商人對視一眼,默契地點點頭,偷偷拿出一貫錢,遞給那帶路的僕人:
“剛剛那人是誰,你家阿郎居然如此對待?”
.......
桌子被撤了下去,重新換上一張黃花梨的桌子,各種流水的點心和美食送了上來,
四個俏麗的侍女站在蔡鞗和趙燦身後,隨時伺候二人,
蔡鞗排場極大,畢竟是蔡京之子,又是當今官家駙馬,這等奢侈的生活才符合他的身份。
二人入座,
蔡鞗看着相貌成熟了一些的趙燦,笑道:“許久不見,永輝賢弟倒是成熟了不少,這等風度,連我年輕時候可都是要退避三舍。”
“千里兄說笑了,每日埋頭苦讀,那還有什麼風度。”趙燦謙虛一笑。
蔡鞗笑了笑,他看着剛剛中了省元的趙燦,想起之前在相州的相遇,越看趙燦越是覺得喜愛。
忍不住笑道:“永輝賢弟可有婚配?”
“暫無.....”
“那正好,”蔡鞗隨意地笑了笑,“我蔡家剛好有幾個待嫁閨中的嫡女,永輝賢弟喫個飯,下午見見?”
“不要了吧.....”
趙燦苦笑,心想這些宋人怎麼回事,怎麼動不動就要給自己介紹對象。
韓誠是,蔡鞗是,
聽陳東說還有個什麼榜下捉婿,場面最是浩大,全開封府的權貴富商都會在放榜那一日出動。
有時候,爲了一個出色的學子,甚至會拳腳相向。
趙燦無法想象,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怎麼?難道永輝兄有中意的女子了?”
“沒有,我一直苦讀詩書,尚未婚嫁,又何談中意女子。”
“那就是看不起我蔡家?還是說,你嫌棄我父是奸黨?”
“不是,千里兄何必如此冤枉我,你我之間感情真摯,不要在意那些閒言碎語。”
“行吧。”
蔡鞗看趙燦一力堅持的模樣,也不強求了,隨意一笑:“上次永輝賢弟幫了我一個大忙,我父親也時常提起你。”
暗示,
不,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明示。
蔡鞗直接告訴趙燦,蔡家欠趙燦一個人情,非常欣賞趙燦,準備等趙燦殿試結束後,送他一場大造化。
想做什麼官,想去何地任職,儘管說。
趙燦也聽出了蔡鞗的含義,他想了想,拱手道:“此事....多謝千里兄了,不過我不敢妄言,還是等殿試成績出來後,讓吏部安排即可。”
“哦?”
蔡鞗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嘴角微翹,淡淡道:“也罷,那就等等再說。”
“謝千里兄。”
二人又寒暄一會,
趙燦想起剛剛那離去的兩位商人,隨意道:“千里兄,剛剛那二人是誰,莫非是本地商人?”
“是。”蔡鞗隨意地點點頭,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身後侍女急忙添上,“那是開封府赫赫有名的二李,家中資產豐厚,號稱有百萬家產。”
“百萬家產!?”
趙燦訝然,蔡鞗口中的百萬,可不是百萬錢,而是百萬貫!
開封府作爲北宋人口最多,經濟最繁華的大城市,裏面的商人不計其數,資產過十萬的都是比比皆是。
而資產百萬貫的也是數不勝數,有數十人之多,其中以二李並列,堪稱城中富戶之首。
一人主營糧食生意,一人主營海外貿易,均是富可敵國。
蔡鞗道:“今日那二人來找我,是爲了責辦一事。”
“責辦?”趙燦眉頭一挑。
所謂責辦,是指宋代朝廷需要某些物資時,會通過商人來籌集準備,反之,也會要求商人幫忙售賣某些庫存物資,一來二去,其中貓膩甚大。
“當即官家要聯金滅遼,此事已經傳得沸沸揚揚,民間皆知。”蔡鞗繼續道,“不過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眼下國庫虧空,許多物資尚未到賬,軍餉也不夠,故而官家要求我等聯繫城中富戶,把缺額的物資攤派下去,家家各領一些,準時備齊,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蔡鞗輕飄飄地四個字,可落在趙燦耳中,卻宛如有萬斤之重。
趙燦知道,
在這個封建時代,掌控了絕對權力的朝廷,所謂的攤派絕對沒有蔡鞗說得那麼輕鬆,不然的話,二李也不會親自登門拜訪了。
開封府尚且如此,北地那些靠近遼國的城池想必也好不到哪裏去。
這是在掏空整個國家的活力和根基啊!
都沒錢了還滅個屁的遼啊!
看着不以爲然的蔡鞗,
他想了想,試探道:“蔡鞗兄....朝廷這等做派,只怕其中貓膩甚大,想必那些商人也有怨言,或許可以告知官家,優化一下。”
“優化一下?”
蔡鞗眉頭皺了皺,不解道:“此事....從仁宗事情就有慣例,素來如此,能有什麼優化的?”
素來如此便是對的嗎?
趙燦心中嘆息,知道此事無法與蔡鞗溝通,以蔡鞗的思維,根本不會明白,一件很尋常的事情,能造成多大的後果。
北宋,
在滅亡的道路一路狂奔,即將一頭跌入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