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白髮小老頭到底是誰,難道竟知我心中所求?
“敢問,閣下是……?”
白髮小老頭打了哈切,睡眼惺忪躺入馬車,聲如洪鐘。
“被鎖崑崙雪獄數千年,少有這般暖。老頭子困了,搭你幾個小輩個順風車去紫京。沒事別來煩老頭子,嗝兒……”
這白髮小老頭也不知是何來路,反正便賴在馬車中不走了。
莫愁與溫筵筠等人對視一眼,皆是感到莫名其妙。
任浩然道。
“要不,把這老頭兒扔了?”
解浩宇已經開始狂啃羊腿,滿臉肥油顧不得插話。
莫愁心思百轉,無意中卻見李缺一面帶微笑。
行,這貨肯定又知道了。何不先問他一問?
“咳,缺一啊。”
莫愁特意弄出老者聲音,配合無相魔功外表,絕難看出端倪。
“你可知他是何人?”
衆人皆望李缺一。
李缺一有問必答,回道。
“此人……”
白髮小老頭忽然一聲鼾聲,震天動地。
李缺一自能會其意,只笑道。
“這位華山派的老前輩不讓說,李某豈敢多嘴。既因緣遇,何不同行?”
“華山派!?”
溫筵筠面色大變,急追問道。
“他既是我華山派人,爲何老夫從未見過?”
莫愁思量片刻,還是決定將小老頭帶上。
崑崙山腳,一輛馬車飛速南下,日夜兼程直奔洛河而去。
馬車中,莫愁將那羊腿取出,將那幾張沾滿油腥的草紙輕輕攤開,果見內有玄機。
草紙內,以雪油寫着歪歪扭扭幾行字。
“凡欲成聖者,必須……”
“內力入極,內功爲聖,內淡情慾,內服聖丹……”
“其一不足則必不能成……”
這幾行字歪歪扭扭又沾滿油污,極難辨清。莫愁讀罷之後,也並未將其太放在心上。
弄不清白髮小老頭身份,莫愁斷然不會貿然行事。
成聖?即使確有此事,也顯然不會如此簡單。
莫愁還有數仇未報。尤其是那放出七彩火焰屠殺青城,華山兩派的神祕強敵,莫愁必要將其親手分屍。
其實莫愁當時答應解浩宇去殺笛歡,也是想借朝廷之力調查此事。
華山被滅之時魔教正被洛北正道圍攻,自然排除魔教高人下手。這整個江湖,有能力滅一大派的,除了魔教便是朝廷了。
莫愁彈指擦出火焰將草紙燒成灰燼,又將羊腿扔給解浩宇,握住黑白棍。
當日便是這件古怪兵器,將莫愁養父,華山掌門莫雲孤殺死。它一定是那兇手所用兵器,莫愁將其隨身攜帶,也是爲了順藤摸瓜,希望找出線索。
李缺一見莫愁燒掉草紙,大驚失色跌下木板,掙扎爬起道。
“你把他燒了幹嘛!?那可是稀世的成聖之……”
“終有一日,我會將滅青城與華山的幕後黑手,挫骨揚灰!”
莫愁斬釘截鐵。
“此仇不報,誓不成聖!”
數日全速奔行,莫愁一行自大西皇朝東北部順南而下,路過斌,幹,曲,青四州,壯馬累倒六匹,莫愁那二百兩銀票換成乾糧也已吃盡。
華山派本有千萬兩金銀票積蓄,用作門派上下數千弟子週轉,可銀票易碎,早被七彩火焰燒成灰燼。
溫筵筠任浩然早已習慣身不帶錢,於是衆人便只能是靠着仁貴曾在太安開盤賭來的二百兩銀票餬口。
終於,天邊一條九曲長河,蜿蜒浮現。
“洛河,到了!”
天下第一大派的洛河派,乃是現存七大派中最爲古老的一派。
洛河派廣開山門,弟子最多遍灑中原。洛河派中,有朝廷的將軍,有四王的門客,有魔教的探子,魚龍混雜。
莫愁一行人自一寫着“洛河”的門匾中走過,兩旁便漸有人色。
時值中午,衆人都已餓了,莫愁身上卻掏不出幾個大字。還是在一處老客那茶攤上,喝一碗濃鹽茶,便覺通體舒暢,旅途辛勞一掃而空。
還好茶不貴。
莫愁將茶碗放下,自徐慕蝶手中接過地圖,正在思考如何渡河,如何補充乾糧時,如何掙些銀兩。
實在不行,大不了去鎮中的武館賺兩把。
莫愁雖能捱餓,其餘人可不行。
正發愁時,忽然有人一拍肩膀!
“老俠客!幹嘛呢?”
“呼!過癮!這鹽茶啊,還得是路旁的小攤才香!要是放到京城去,就變了味咯!”
徐慕蝶將黃紙包拆開,燒雞香味頓時散發出來,白髮小老頭原本昏昏欲睡,卻抓筷立刻一彈!
“好香的雞!”
小老頭兒竹筷出,卻被莫愁竹筷擋。
“嗯!?你幹啥?”
“先讓李缺一與阮姑娘喫吧,他們餓得已久了。”
李缺一與阮語焉兩人並無武功,肉體凡胎哪裏熬得住餓?再不喫點,怕是就渡不過洛河了。
白髮小老頭卻不願意。
“你這小輩,老頭子多少年沒喫過好東西了,你也敢攔?”
小老頭言語之時竹筷上陡然發力,竟有無他劍韻迸發白氣,直扎向那黃紅誘人的燒雞!
莫愁手中兩隻竹筷上散出太極黑白韻,一撥一擋便將小老頭竹筷再度擋住。
“咦!?你這小輩,真不懂尊老愛幼?”
莫愁與小老頭使竹筷鬥了幾招,以莫愁竹筷斷裂而止。
“哈哈哈!這一整隻都沒你份!”
小老頭將燒雞拉到近前,狼吞虎嚥。
事已至此莫愁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對李缺一低聲道。
“不如暫緩行程,在此地稍歇。下午我去賺些銀兩,纔好繼續上路……”
李缺一不言,只是一個勁地衝解浩宇狂使眼色。
解浩宇坐在木凳上,不自覺的撓撓大臉。
“額……李哥,咱就是說能不能別猜謎了……都她娘兄弟,有啥事直說!”
莫愁見狀,便道。
“我身上銀票已花費殆盡,眼下難以啓程,不知可否借你些銀票……”
“銀票?”
解浩宇蹙眉疑惑,自鞋中掏出一沓金紙,道。
“借銀票?我解浩宇這輩子還沒用過銀票……金票行嗎?”
“小爺這有……額,一萬兩金票,兩萬兩金票……”
莫愁,溫筵筠,任浩然,徐慕蝶,阮語焉皆後仰一震,異口同聲!
“你有這麼多錢不早說!?”
解浩宇再度疑惑。
“錢多?這幾萬兩也就是小爺幾天的零錢,也不是很多啊!你們要多少,不夠小爺再去錢莊拿一點吧。”
方桌一圈,寂然無語。
莫愁察覺到身旁茶攤上異樣眼神,出手自那一沓中抽出一張千兩金票,道。
“用不着那麼多,這些便夠了。”
“哦……”
解浩宇猶猶豫豫,憋了半天道。
“老俠客你不用跟我客氣,要不再拿上個幾千兩?那麼一點哪裏夠花,一千兩,小爺平日逛個酒樓都不夠……”
阮語焉以手臂擋住頭,與李缺一臉貼臉“密談”。
“老孃能給他一拳不?”
“額……”
莫愁將千兩金票收入懷中,自道旁典當鋪兌出碎銀,付了老客茶錢。
“正正好好,下一位!”
莫愁一行人,自茶攤挪到鎮上一間大酒樓之中,叫上一桌上好酒席,大魚大肉暢飲多時。
“大胖,你家不會是做生意的吧,這麼有錢?”
“哈哈哈……”
熱鬧之中,莫愁離席而去,瞬間人如鬼影繞到酒樓隔壁房間。
此房掩簾閉門,息燭無光,有一人正在此附耳偷聽隔壁莫愁酒席中話語。原來此人自茶攤時便見解浩宇富得流油起了歹意,一路跟到酒樓來,探聽信息。
這一切自然逃不過莫愁雙眼。
莫愁正站在此人身後,悄無聲息。
那人回首,魂飛魄散舉劍來刺,莫愁彈指,血無聲濺紙窗。
莫愁回房,笑飲不改其色。
夜中,莫愁一行人未停留,穿過鎮甸來到洛河派渡口青霞口,在此住下。
任浩然尋了關係,與洛河派掌管青霞口的長老說好,明日一早便可乘船渡河去。
夜漆如墨,莫愁獨倚欄憑風飲,半塵半愁。
莫愁欠魚九兒的,這輩子也沒機會還。連她親手做的香囊,都送給別人。連一聲道歉,還未來得及說出……
他答應過她,要帶她去看盡世上美景,絕不缺席……
我要報滅門之仇,也要將九兒復活。我要將這欺軟怕硬的世道改變,我要讓這天下黎民,都來得及珍惜自己的九兒。
星璨如燭,莫愁這黑暗無前路,半仇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