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在紅樓改氣數 >第四百七十六章 人間世風雨夜
    “我看你是瘋了。”

    忠順王咬牙頓足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指着忠順王妃的手都在哆嗦。

    “皇上要他死的人,你放了他就是欺君!”

    .

    窗外冷不防閃過一道慘白的電光,隨即,一個霹靂炸雷彷彿就在頭頂上炸開,震得人心頭都是一顫,耳中滿是隆隆遠去的雷聲餘音。

    屋中的夫妻二人同時都是一個戰慄,忠順王妃更是驚得幾乎跳起來。

    看着忠順王妃一時驚嚇中的失態,忠順王水湞的心又軟了。

    當年陡然失去了嫡子,忠順王妃的精神幾乎徹底崩潰,忠順王自己也一樣幾乎精神崩潰。

    只不過忠順王妃是從沒日沒夜地痛哭,到一連數月之後,仍然是想起來就痛哭。

    而忠順王則是沒日沒夜地狂飲爛醉,以及沒日沒夜地與府中的姬妾交歡。

    忠順王希望老天能再賜給他一個兒子。

    但老天卻只賜給了忠順王一個“不舉”。

    將近一年之後,忠順王妃漸漸從塌天的悲痛中恢復過來的時候,忠順王卻再也恢復不過來了。

    過度的哭泣,讓忠順王妃落下了頭疼病。

    而過度的酒色,讓忠順王從此雄風不再。

    忠順王,從此無後。

    很自然,無後的忠順王,絕無可能成爲皇位的繼承人。

    失去了一個嫡子,就讓忠順王夫婦徹底失去了一切。

    .

    此時,漸漸冷靜下來的忠順王有些頹然地坐到王妃身邊,垂頭道:

    “《史記》上說:‘漢興,功臣受封者百有餘人’。‘子孫驕溢,忘其先,淫嬖。至太初,百年之間,見侯五,餘皆坐法,隕命亡國,秏矣。’這些功臣之家,後世子孫大多驕奢淫逸,‘三代而衰、五世而斬’,不過百年,便風流雲散。

    正因如此,我這才大意了,只道如今賈家的上上下下都是無能的廢物,個個只會作死罷了,我收拾他們不費吹灰之力。

    誰料想,竟叫我小瞧這個賈璉!”

    話音未落,天際似乎是有鐵甲戰車沉重無比的鐵輪隆隆滾過蒼穹,悶雷聲未止,忽然又是電光一閃,緊接着一道震耳欲聾的炸雷。

    狂風頓起,嘯叫聲當中,更吹起無數砂石樹枝,抽在牆上門窗上屋頂上噼啪作響。

    “我叫人仔細查過,賈璉就是自打去過一趟姑蘇,從林如海那裏接了他表妹回京之後,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一心上進,且事事都精明通透了。

    想來,是得了林如海的點撥教化。

    他後來能得皇上看重,也跟林如海脫不開干係。

    畢竟林如海是皇上登基之後頭一科欽點的探花,是皇上自己挑上來的人。

    皇上急於要籠絡人才,想來若不是林如海已經娶妻,皇上非讓他尚一位公主不可。

    也正是因爲皇上想坐穩江山,就得先想法子填一填國庫,你哥哥高啓功才得了機會,能坐上漕運總督的位子。

    而既然皇上會讓林如海去做巡鹽御史,那兩淮鹽政的那個位子,早晚就是林如海的。

    林如海在皇上眼裏是個很有分量的人物,想來,就是他給皇上出了主意,皇上才決定用賈璉去撬動四王八公那塊鐵板。

    今兒皇上把我叫過去,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數落,叫我連個辯白的機會都沒有。

    他是皇上,我是臣子,我心裏就是再有什麼不服不忿,他金口玉言一出,我還能怎樣?

    不過,皇上畢竟是我一奶同胞的親哥哥,他親口說了:既然是賈家人害了昌兒,遲早會讓咱們替昌兒報了仇、出了這口惡氣的,只是千萬不能再這麼大意就是了。

    這種叫人家捏住把柄的這種丟人現眼事情,以後可是千萬不能再出了。”

    他一番話說得很是懇切,畢竟他夫妻多年情深,忠順王妃也軟了下來,垂淚道:

    “道理我明白,可……可何金……”

    “何金是無論如何也保不住了,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

    咱們暗地裏多給他家裏一些撫卹,也就是盡了心了。”

    窗外接連的電光,將忠順王的臉也照得慘白陰森。

    王妃卻還不甘心:“那……”

    “那什麼?他跟了咱們幾十年,咱們也待他不薄,如今是他自己辦砸了事情,他自己保不住自己的性命,去能怪誰?

    這回壞了事情,凡是牽涉在內的人,最輕的都是發配邊疆,只怕在路上就已經丟了性命。

    這都是命,要認命。”

    葡萄粒大的雨點子已經狠狠砸了下來,噼啪聲愈來愈密,不多時就響成了篩豆子聲一片,須臾後,又成了天河傾瀉似地一片嘩嘩水聲,震耳欲聾。

    .

    在這樣喧囂的雨聲裏,人的心往往反而會變得非常寂寥。

    人會因爲寂寥而變得出奇的清醒。

    這樣的清醒,會讓人生出寒冷徹骨的悲涼。

    如果這時候,還只能孤單單坐在逃不出去的屋子裏,面對着一壺喝了就奪人命的鴆酒,這種寒冷徹骨的悲涼,就會像一隻陰森森的鬼手,直直插入胸膛,變成一種痛徹心扉的悲涼,悲涼得讓人直接失去活下去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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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金,在忠順王府裏盡心竭力伺候了三十二年的管家何金,就是在喝下鴆酒之前,已經被這種痛徹心扉的悲涼徹底擊垮了精神。

    他連哭的力氣都沒有,只是一直坐在黑暗裏,哆嗦了一會兒,就閉着眼,一口將一壺鴆酒喝了個底兒朝天。

    在嚥氣之前,他還來得及望着被窗外閃電照亮的頂棚,從不斷冒出血泡的嘴裏,喃喃說出一句:

    “下輩子,我不做人,也不做狗。”

    .

    在同樣喧囂的雨聲裏,賈璉從賈母院子出來,沿着廊子,一路走回自己的小院。

    望着周遭下得起霧的大雨,賈璉也有些寂寥,不由看得出神。

    又是殫精竭慮的一天下來,眼下這會子的時間,終於只屬於賈璉自己,他想起了阿禾。

    順便也想起了極爲酷似阿禾的嫣紅,賈璉決定,明天無論如何也得去小花枝巷看看,找她問個究竟。

    進了自己的院子,聽丫鬟說王熙鳳正帶着平兒,還在後樓上的小庫房裏清點從賴家抄來的東西。

    這就是王熙鳳的優點。

    只要是一沾錢,那就立刻精神抖擻。累?不存在的。

    賈璉剛剛進屋坐下,門口就響起了王熙鳳的笑聲:

    “恭迎璉二爺得勝還朝啊!”

    隨着笑聲、雨聲,便有一陣帶着雨水氣息的玫瑰花香隨着開啓的門一下子涌進來。

    王熙鳳自己進屋來,朝平兒一努嘴,平兒便識趣地退下了。

    王熙鳳自己關上門,走過來直接坐在了賈璉的大腿上。

    賈璉摸着鳳姐白軟香滑的臉,正要說:

    “你不是還沒出月子嗎?”

    王熙鳳卻摟住賈璉的脖子道:

    “咱們什麼時候搬進榮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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