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已經從南城門這邊調走了,但阿瑪還在這裏當差,她怕被阿瑪瞧着了回頭告訴給額娘,額娘又該哭了。
聽哥哥說,自她小產的消息傳回去後,額娘已經不知道在家裏哭了多少回了,偏生她又不敢把真相說出去,就只好暫且先躲着一些了。
好在後來這城門過得很順利,有了兵丁在前頭開道,一盞茶的功夫她們的馬車就穿過人羣出來了。
出來後路也立刻暢通了,梁滿倉在前頭架着馬又噠噠的小跑了起來,張茉就和喜兒又在車廂裏聊起了近來京城的八卦。
不想她們二人聊得正酣暢時,外頭的馬車似是突然撞到了什麼東西,只聽得馬匹一陣嘶鳴,車廂猛然晃動了下,然後就是梁滿倉大聲穩馬的聲音。
突然遇到了這樣的變故,張茉和喜兒也是先一慌,趕緊扶着車廂穩住了身子後,見她們除了最初受了點驚外並沒什麼大礙,張茉便驚訝地衝外頭問道:
“小樑子,怎麼回事兒?路上有坑嗎?”
“主子,不是,是有人攔車喊冤......”
有人攔車喊冤?這是什麼鬼?
聽到外頭傳回來的梁滿倉既爲難又尷尬的聲音後,張茉驚得立刻掀開車簾向外往看出去,然後便見是兩個衣衫襤褸的孩子正跪在她們馬車旁邊!
男孩大概十一二歲的樣子,蓬頭垢面髒的厲害,女孩可能六七歲,看着稍微好些,衣裳頭臉還算乾淨,但也是風塵樸樸的樣子。
這兩個孩子就那麼巴巴地在地上跪着,男孩手裏展着一張皺皺的粗布帕子,上頭果然歪歪扭扭地寫了個“冤”字!
“主子,她們這是怎麼了?”
見外頭是兩個孩子,原本躲在車廂裏的喜兒也不害怕了,湊到張茉身旁一邊往外探頭一邊好奇的問着。
張茉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以爲這兩個孩子是攔錯了車,就先搖了搖頭,然後一把把喜兒的小腦袋重新按回了車裏,然後對外頭得梁滿倉吩咐道:
“小樑子,跟他們說說順天府的路怎麼走,再給他們留點銀子。”
說着,她便要重新放下車簾,誰料這時外頭那個髒兮兮的男孩突然開口了:
“我們不找順天府,我們要告御狀,九福晉,求您幫幫我們,我給您磕頭了!”
這男孩的每一句話,砸的都幾乎能要了人的命,張茉聽後臉色立刻就變了,梁滿倉怕惹麻煩也趕緊就趕人了。
可那男孩和女孩現在已經把張茉當成了救命的稻草,不管梁滿倉怎麼呵斥,他們都死抓着車邊不肯放手。
張茉畢竟是現代人,雖然骨子裏慫了點兒,但也絕做不出當街欺負兩個孩子的事,見梁滿趕不走人,她就擡擡手製止了梁滿倉,然後衝外面兩個孩子說道:
“你們認錯人了,我不是九福晉,幫不了你們。而且告御狀哪有想的那麼容易,如果你們真有什麼冤屈,我勸你們還是去順天府試試,畢竟這裏是天子腳下,朗朗乾坤。
“不!你騙人!我剛剛在城門口親眼看見了,你的奴才拿着皇九子家的腰牌,他們還都叫你主子,你不是九福晉是誰?!
我們要告的是太子奶孃的兒子,順天府不敢接我們的狀子,不告御狀還能怎麼辦?!翠兒的爹孃都在陝西府尹的私牢裏關着呢,我們一路從逃到京城不容易,求您行行好幫幫我們吧!”
張茉原本好心想勸那兩個孩子不要一條路走到黑,可誰知後頭這小男孩砸出來的事更大了!
梁滿倉嚇得半點平日裏的機靈勁兒都沒了,顫抖地拿馬鞭指着地上的兩個孩子,嘴巴抖了半天卻啥也沒說出來。
看梁滿倉這樣,張茉就給了他一個眼色,讓他先上一邊警戒着去,然後才自己緊緊盯着那個男孩問道:
“你知道你剛剛說了什麼嗎?你叫什麼名字?”
男孩兒似乎很篤定張茉會幫他,被這樣盯着,他害怕地嚥了一下口水後還是梗着脖子道:
“我叫李衛,是府谷縣的一個小乞丐。我剛剛說的都是真的。
我們縣令劉大人是個好官,我們縣的蝗災鬧的最厲害,劉大人一早就開倉放糧了,可官糧根本就不夠,縣裏還是餓死了很多人。
後來劉大人去上峯借糧,可不知怎麼就捲進了貪墨案裏,被那些貪官拉出來當了替罪羊,
現在劉大人和劉夫人都被關在陝西府尹的私牢裏,只有翠翠被她奶孃從府裏偷出來了。
本來是奶孃帶着翠翠進京來告御狀的,但是半路被那羣狗官的奴才給追到了,奶孃就把翠翠翠託付給了我,然後自己去引開的追兵。
我帶着翠翠一路扮叫花子,混在逃難的流民裏,九死一生纔到了這裏,可沒想到現在不讓我們進城。
九福晉,求您幫幫我們吧,您的大恩大德,李衛這一輩子做牛做馬也會報答您的!”
這叫李衛的小男孩說話語速極快,根本就沒給張茉多少思考的時間,說完後就帶着旁邊叫翠翠的小女孩一塊兒給張茉磕起了頭。
砰砰砰的磕頭聲極實誠,伴隨着那兩個孩子額頭上漸起的血色,讓原本還有些糾結的張茉最後還是妥協了。
這孩子叫李衛,又正好是個小乞丐,不知道會不會就是後來四爺手裏那個很有名的奴才。
如果真是的話,根據歷史記載這孩子可是個機靈又有大福氣的,應該不會折在眼前這檔子事兒上。
於是她想了想後,先對這孩子問道:
“你剛剛說的可有什麼證據?”
“有,有的。奶孃給了我們,翠翠,快,把那本書給九福晉!”
張茉一問,李衛的臉立刻就亮了,然後趕緊轉頭去跟身邊的小女孩要東西,接着就見那個略有些害羞的小女孩也十分激動,飛快地從自己懷裏掏出了一本不厚的賬冊遞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