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的是挺好的，但恐怕顧家人是不會答應的。
那顧城是秀才出身，讀書人最是清高，怎會肯輕易賣身爲奴？
而且他的小兒子，聽說四歲就開了蒙，現如今顧家日子都這般艱難了，也沒被斷了進學，可見被寄予了多大希望。
這樣的人家就算不爲自己，也會爲孩子着想的，奴籍不能考科舉，不能做官。
我看他們是不會爲了你那一百兩銀子，就絕了家族的希望的。”
都泰說的這些事兒，張茉以前還真沒考慮過。
她只是覺得顧城是個孝順的，爲了給父母高堂治病，應當會咬牙應下她提的條件。
但現在聽都泰這麼一說，她立刻就發現自己當初想的還是太淺薄了。
那會兒她只見過顧城的小女兒，所以不知道顧城還有個兒子。
但是想想古人“不孝有三，無後爲大”的觀念，那顧城怎麼可能沒有兒子呢？就算現在沒有以後也會有的！
於是她犯愁了，擰着眉頭想了會兒，糾結地說道：
“哥哥，其實我也不是要讓顧家人一定都待在奴籍裏，只是想在自己手裏捏些保障罷了。
做刺繡生意，我看中的是顧家繡孃的本事，顧家的男人如何與我倒沒多大關係，只要他們別做那背主之事即可。”
張茉所說的顧家繡娘，其實就是繡那塊帕子的女人，前面她已經託都泰打探過了，知道那帕子是顧城的小妹顧婉所繡。
而顧婉現在也是同顧家娘子一樣，在旁的繡坊裏辛苦做工，賺二老爹孃的湯藥錢呢。
都泰看不懂那些個女人家的東西，只是眼前見妹妹這般爲難，他想了想便提議道：
“要是你只看中了顧家的女子，那不妨換個法子試試。
你讓他們顧家的女子都與你籤身契，讓顧城與你籤個工約，但顧家那小兒子放他不論。
這樣給顧家人留足了退路和希望，想來同他們商談應該就沒那麼困難了。”
都泰的話聽的張茉先是一愣，不過很快她就明白了。
什麼叫退路和希望？
退路就是若顧城想，就可以休了他的娘子，捨棄他的女兒和妹妹，然後自己就不被束縛了。
希望就是顧家的那個小兒子，他保持着清白自由之身，可一路唸書，走科舉、走仕途，不受任何影響。
張茉是現代人，在她的潛意識裏男女始終都是平等的，從沒想過一個家族的女人應該爲一個家族的男人犧牲至此。
所以像都泰說的這些，若沒人起點，她自己是想不到的。
如今既已說開，她除了心裏替那些女人覺得悲涼外，也沒別的辦法，只好點了點頭道：
“那就按哥哥說的法子，勞煩哥哥幫我去跟顧家談談吧。
若他們能同意，便讓額娘出面與他們籤契約了，重點是那個顧婉，一定要把她簽到手裏。”
都泰知道妹妹的心思，點了點頭讓她放心，後面又聊了幾句家裏的事，他便突然話鋒一轉問道：
問這句話時，不知爲何都泰臉上竟帶出了幾分忐忑，一下子就把張茉給看懵了，然後她就無奈地笑了：
“額娘跟你說這個做什麼？
我上回都已經跟她解釋過了，我對曹嬤嬤都沒什麼印象了，怎麼會針對她呢。
只是我看額娘一直念着舊情，可曹嬤嬤的心裏卻像是偏外祖家多一點，我怕額娘會喫虧，所以纔跟她提了那麼一句而已。”
聽張末說是這麼個原因，都泰才終於輸了口氣，然後面色帶了幾分複雜地說道：
“外祖母是真心對額孃的，只不過她跟外祖父年歲都大了，現在已經不當家。
如今張佳府裏是舅舅和舅母做主，曹嬤嬤當年被舅舅領回去後，就一直跟在舅母身邊了。
舅母是個有手段的，又這麼多年下來了，曹嬤嬤會偏他們一些也能理解。
不過你放心，現在咱們兩府交好，曹嬤嬤那邊我也有盯着，生不出什麼事來的。”
“哥哥，舅舅和舅母，可是對你提了什麼要求？”
張茉覺得都泰說的話聽着有些奇怪，好像對外主家那邊格外小心。
她知道哥哥如今的差事是外祖家使的力，如今她們家的宅子外祖家也幫襯了不少。
所以她很怕外祖家做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有所圖的，而所圖謀的東西又是額娘和哥哥給不起的。
不過顯然都泰不想跟她聊這些，聽她這麼一問就笑了，然後把頭轉向了一邊，語氣平淡地說道：
“世家大族之間，相互幫襯不都是有所圖的嗎？
但現如今咱們家一無所有，他們也不過先看了遠景罷了。
雅兒放心，這些事情哥哥都有數，自會安排的。
你只用過好你的日子，額娘和哥哥心裏就能少了許多顧慮。”
說完這些後，都泰又調侃了幾句，便聽到戲臺上聲音漸低，看來是一折子打戲已經尾聲了。
張茉看到後皺了皺眉，但都泰倒是笑了，然後對她寬慰地說道：
“快回去吧，你既是出來陪十福晉看戲的，總不好離開太久。
今兒該說的事兒也都同你說過了，等那個繡鋪子幫你置辦下來了，我再讓小葡萄去給你送信兒。”
說着，他便起身打算離開了。
張茉想了想，兆佳府那邊兒近來似乎也沒什麼讓她擔憂的事兒，便也同都泰點了點頭，然後帶着梁滿倉回去了。
十福晉的包廂裏，她正好無聊地起身在裏面晃圈呢，看到張茉回來，眼睛就亮了。
“跟你哥哥的話都說好啦？那咱們去喫飯吧，出來這半晌，我都餓了。”
十福晉說的不錯，她們是剛過了中午就跑出來了的，兩摺子戲看下來，也差不多到了晚膳的點兒了。
現在別說是十福晉這個好胃口的，就連她都有些餓了，她自然就贊同的點了點頭。
不過想到上回她纔剛在鴻運樓那裏出了事兒，便覺得今天最好還是不要去那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