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茉擡步走過去後，先整體掃了一眼，就大概心裏有數了。
這架子的最上層，一隻精緻的木盒裏，裝了好幾顆燒好的佛心珠，但同當初九爺送她的比，還是相差太遠，表面坑坑窪窪不說，內裏竟一團渾濁。
她只拿在手裏翻轉了幾下，就一顆顆重新放了回去。
另外有兩面巴掌大的小水銀鏡面的半成品，貌似是這架子上最貴重的東西了，專門放在了兩塊毛氈上。
她也拿了一面在手裏看了看，同樣是清晰度差強人意，但邊角已經被打磨的很好了，像是要鑲嵌在什麼裏面用。
至於剩下那些，歪七扭八不成形的東西，她就沒有再伸手去碰了，只是順着架子走了一圈大略看了看便過了。
“讓代姑娘見笑了，孟某這個月運氣不好，作坊裏也就燒出了這麼多東西。
除了那幾顆佛心珠和兩面上佳的水銀鏡面外，的確其他都不太能看得過眼。”
就在張茉仔細查看這小作坊的半成品樣件時，雅爾江阿和孟珺一直都在屏息凝神地跟在她後面。
見她除了佛心珠和水銀鏡面外，其他的甚至都不肯再伸手去拿了，精心準備的孟珺臉上十分尷尬，只好開口辯解了兩句。
熟料他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反倒把張茉給驚住了，就剛剛她看的那個灰不拉嘰的水銀鏡面，在孟珺眼裏居然還是“上佳”的？！
她詫異地回頭去看身後的兩個男人，便見他們倆都是一臉坦然的模樣，到讓她無法反駁了。
於是她懂了，其他的東西也真不用再看了，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笑着對雅爾江阿和孟珺說道：
“咱們找地方聊聊吧。”
早先前她就與雅爾江阿通過氣，若今日在孟珺這裏勘察過後，她覺得一切大體都還滿意，他們就可以直接商量下一步文書契約的事兒了。
但若孟珺這裏確實不合適，她便找藉口先離開，後面讓雅爾江阿去跟孟珺談。
現在她這樣願意留下來，可見是滿意的了，到讓雅爾江阿先前一直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然後他高興地啪的一掌拍在了孟珺的肩膀上，哈哈大笑道：
“孟兄，你這裏可是有能坐的地方？”
“啊！有！有！有！世子爺，代姑娘，請隨孟某來！”
突然而至的驚喜，讓孟珺一貫清瘦的臉上，有了莫名的紅光。
他趕忙指了指離他們最近的一間小屋子，然後腳步有些虛浮地在前頭帶路了。
張茉看了眼他的樣子，也沒多說什麼，就同雅爾江阿一起跟在了後面。
少頃，他們一行三人進了那間不大的小屋子後，孟珺讓下人上了茶，便將所有人遣至屋外遠遠守着了，以免打擾。
這下，無雜人在場，張茉也就放心地打量起了這間屋子。
這裏不大，與她聽雨閣的一間小廂房差不多，但是無窗，且屋子裏除了桌椅書架外再無他物，所以看着讓人很不舒服。
張茉沒有心思在這樣的環境裏久留，所以看雅爾江阿和孟珺寒暄了兩句後，她就直接插嘴開門見山地說道：
若按我的法子做，差不多兩個月後咱們就可出新的成品了。
不知道先前世子爺同你談過我們的具體條件沒？你可有什麼問題？
哦，對了，還有你的作坊太小，若後期想要燒一些大件，像玻璃屏風那種是做不來的。
所以你回頭得選個新的地方，差不多要三倍大於這裏纔行。
但這事不着急，若你眼下銀錢不足，也可以先慢慢看着，等咱們出兩批貨賺了錢後，你再倒騰。
至於到時所需的資費，全都得你自己這邊出，不能打世子爺和我的主意。你看這樣可以嗎？”
“......”
“......”
張茉不是一個喜歡繞彎子的人，特別孟珺這裏雅爾江阿先前在他們兩人中都做了許多鋪墊，所以她乾脆把看到的和想到的都直說了。
她這樣談事情的方法，着實驚到了另外兩個男人，一時間都詫異的不知該如何接話了。
最後還是孟珺一臉狂喜地，激動地問道：
“代姑娘的意思是，你的法子對我這裏的爐竈和工藝都管用？！只需兩個月的調整咱們就可上你說的新品？！”
這玻璃之物，孟珺的作坊已經死磕了差不多一年有餘，雅爾江阿找上他時，他本已將近絕望。
現在碰到張茉給了這樣大的承諾，對他而言簡直是起死回生，他哪裏還會再提旁的什麼新條件？
只見他一邊激動地點頭，一邊反覆跟人確認自己沒有聽錯話了。
他這反應，一點都不出乎張茉意料，單想想玻璃以後的市場空間，別說他了，張茉自己都能給自己說激動了。
“孟公子，技藝的事情交給我來辦，我有絕對的把握，但剩下的需要世子爺和你鼎力相助了。”
“好！好！好！代姑娘果然是爽快人！孟某佩服！二位請稍等！”
得了自己想要的承諾，孟珺激動的雙眼放光，道了一聲“請稍等”，就跌跌撞撞地從椅子上站起身。
然後快速走到了一邊兒的書架處，取來了一隻小巧的毫不起眼的半舊木盒，又從貼身的荷包裏拿出鑰匙，打開了那木盒上的鎖釦。
接着便見他略有些羞澀的從那木盒裏拿出了三份契約，推到了桌子上給張茉和雅爾江阿看：
“世子爺，代姑娘，這是先前你們提的條件，我早已按你們的意思擬成了契約，總共三份。
最近這幾日，世子爺說代姑娘要來商談具體事宜，我就時時都帶着它們了。
世子爺，代姑娘，孟某並無任何其她條件，二位看這契約咱們可否當下就簽了？”
孟珺急於籤契的心情溢於言表，說話時幾乎都帶上了顫音，讓張茉很滿意。
而他準備的這份契約，剛剛他說那通話時，張茉也大致掃了一遍，確實沒什麼問題，她便擡起頭來向雅爾江阿看了過去。
此時雅爾江阿也正一臉認真地看着她，見她擡頭來看自己了，便十分認真地問道：
“你真的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