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睡饜足了,神清氣爽的起來後,她就發現喜兒這小丫頭有點兒不對勁兒了。
給她送膳時,不但垂頭喪氣的,還總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於是她一邊咬着銀絲捲,一邊斜了喜兒一眼道:
“有什麼想說的話就說吧,你這樣憋着我也喫不好。”
聽她這麼一說,喜兒呼吸一滯,然後突然噠噠噠的跑到屋門口探頭往外看了看,趕緊關上了門子,又噠噠噠的跑了回來。
張茉看着喜兒這樣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頭,然後放下了手裏的銀絲捲兒,難得認真地說道:
“出什麼事兒了,讓你這麼緊張?”
這會兒喜兒已經回到了她跟前,還專門拉了一隻小凳子坐在邊上,一臉嚴肅:
“主子,是有件事奴婢心裏覺得堵得慌,一定得跟您說說呢。
就是今早蓮娘姐姐說您要多睡會兒,讓早膳到了後先給您留着。
奴婢怕留久了早膳會涼掉,就拿去了給衛嬤嬤幫您再小火竈上熱着。
沒想到衛嬤嬤就趁機跟奴婢打聽您小庫房裏的事兒,還問您手裏有多少銀子。
主子,您說衛嬤嬤她這是不是想搶奴婢的差使啊,奴婢……奴婢……”
話到這裏,喜兒沒有繼續再說下去,但張茉已經全聽懂了,正是因爲聽懂了,她面上才露出了些驚訝的神色來。
當初她進九爺府的時候,就光幹人一個,手裏什麼都沒有,孃家更是窮的叮噹響,給她送幾身衣裳都是當了額孃的首飾才置辦得起的。
所以她這院子剛開始就同別的人的不一樣,沒設置什麼庫房。
也是到後頭慢慢九爺賞的東西多了,她才讓人收拾出了間小屋子出來,把暫時用不着的東西都擱裏頭了,這也就是她院子裏現在的小庫房。
因爲那會兒她身邊只喜兒和梁滿倉兩個奴才,梁滿倉又經常被她支派到外頭辦事兒,所以小庫房的鑰匙她很自然的就交給了喜兒管。
這會兒聽喜兒的意思,衛嬤嬤是想管她要院子裏的財權呢?
按說九爺把衛嬤嬤送她這兒來,頂的是管事嬤嬤的頭銜兒,這些都交給衛嬤嬤也是應當的。
可畢竟衛嬤嬤來了還沒多久,她也沒發話,衛嬤嬤就自個兒伸頭跟喜兒打探,總是讓人有些不舒服的。
所以也難怪喜兒會說她心裏堵得慌,而且喜兒現在的樣子分明就是不想把小庫房交給衛嬤嬤管的意思。
她想了想,覺得既然這事兒都出了,躲着也沒什麼意思,便對喜兒說道:
“等下我喫完飯,你去把衛嬤嬤叫來,我跟她談談好了。”
“是,奴婢遵命!”
喜兒聽出主子這是站在自己這一邊兒了,小臉上立刻就露出了笑意,先前的鬱悶也一掃而空,伺候的更加殷勤了。
張茉掃了她一眼,也懶得拆穿她那點小心思,只等着飯後去院子裏遛了遛彎兒,然後纔在小花圃前見了衛嬤嬤。
衛嬤嬤倒是爽利,見主子找她,也不遮掩,就自己先把早上的事兒說了一遍,然後才解釋道:
“主子,老奴這麼做倒不是有心要挑事兒,而是覺得主子該把心思往府裏頭放放。
“大事兒?呵呵,嬤嬤有話儘可直說,我是個懶散的性子,也不願意繞來繞去。
你可是有了什麼想法,要動用銀子了?”
喜兒的性子張茉自然是比衛嬤嬤更清楚的,只不過她心思一直都不在府內,所以總覺得有個梁滿倉就夠了,喜兒蠢點就蠢點吧,忠心最重要。
更何況現在她身邊還有了蓮娘和衛嬤嬤,便更不覺還有什麼樣的大事需要她往府裏放心思了。
衛嬤嬤站在下首,看張茉這般,就無奈的搖了搖頭。
“主子,您可別忘了堂小姐和堂夫人的事兒還沒徹底過去呢。
您想想就堂小姐那樣的,說破了天去咱們九爺也不可能瞧得上眼的。
可怎麼就流出了信兒,說咱們府要擡她過門做庶福晉了呢?”
張茉本自在把玩着一面團扇,聽了衛嬤嬤的話後她手頓了下,然後便笑出了聲來。
“嬤嬤,我又不是個傻的,怎會瞧不出這是福晉的手筆呢?
只不過福晉的心思註定是要落一場空了,我又何必跳出來阻攔?”
“主子,您把事兒看淺了,您怎麼就那麼確定福晉的心思落了一場空呢?
您想想您孃家這回平白遭的一番劫難,源頭究竟在哪裏呢?難道只是四福晉嗎?”
啪嗒,這回張茉手裏的團扇掉在了地上。
衛嬤嬤看了一眼後,彎腰幫她拾起,接着語重心長的說道:
“老奴知道主子不想陷於後宅爭鬥之中,不然也不會單選了府裏這最偏遠的一處院子住着。
老奴也不勸主子去爭什麼寵,踩什麼人,可老奴得告訴主子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老奴聽說前頭您也讓小樑子在府裏收買了幾個眼線,那小太監是個聰明的,但畢竟歲數還是太小了。
他折騰了這麼久,也就在雜役房,門房和繡房買通了幾個下人而已。
老奴聽說,昨個您孃家的事情一解,福晉院子裏的珍珠就出府了一趟。
老奴料定,珍珠是去董鄂府了,可一問小樑子,他在福晉院子裏和董鄂府那邊竟都沒什麼可靠的人手。
主子,您長此以往可是不行啊。
您現在得九爺的寵,不知已經礙了多少人的眼,擋了多少人的道。
等明年大選,咱們府裏肯定還要再進一些新人,您總不能一直都沒什麼自保的能力,回回都到關鍵時候再臨時抱佛腳吧?”
“......”
衛嬤嬤這番話,對張茉來說可謂醍醐灌頂,聽着她心裏很多事情也豁然開朗了。
她一直不屑於後宅女人間的這些勾心鬥角,又想着自己早晚會離開的,所以不願意過多的耗費自己的精力在那些無聊的事情上。
可這回的事兒卻着着實實對她來說是個不小的警告。
現如今她羽翼還未豐滿,在這九爺府裏肯定還是要在待上很久的。
這麼長的時間裏,她不能一直都過這麼提心吊膽驚心動魄的日子,更何況即便是等到她要離開的那天,她也得安置好孃家的人,讓他們不致被自己連累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