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口口聲聲說要給張茉立規矩，最後還是因着九爺的求情，只讓人站了那麼一小會兒就賜坐了。
所以待他們一行人最後離宮時，張茉的腿一點兒事兒都沒有，輕輕鬆鬆地跟在了吊兒郎當的九爺和走路略有些不穩的十爺後頭。
此時已繁星滿天，夜風微涼，九爺和十爺在宮門口話別。
眼瞅着十爺上馬不似平日的利索，九爺眉峯皺着，十分不滿地訓道：
“你都多大個人了，怎麼還這麼沒輕沒重。也就在額娘宮裏吧，換個地兒看皇阿瑪能輕擾了你？”
十爺打了個酒嗝，面上有幾分尷尬，一邊撓頭，一邊把馬繮繩緊了緊，囁嚅道：
“陳狀元進貢的御酒，沒想到皇阿瑪把一整壇都賜給了宜額娘。”
“哼！瞧你那點出息？！”
聽十爺這麼說，九爺鄙夷地嗤笑了聲。
新科狀元陳錦泰上個月進獻了一罈狀元紅給皇阿瑪，這酒本身倒沒什麼特別，就是年份很長。
據說是陳錦泰的老孃在生他那年釀上的，然後封在他家老宅堂屋前的大槐樹下，至今足足存了二十六年。
陳錦泰中了狀元后，感念皇恩浩蕩，就將家中這罈老酒挖出進獻了上來。
這會兒倒好，全進了老十這個草包的肚子裏。
“那酒年頭長了，張順兒，伺候好你家爺，別讓他從馬上栽下來了。
小路子，你跟着去一趟，務必把十爺妥善送回去。”
九爺嫌十爺丟臉，懶得再理會他許多，直接吩咐了張順和小路子一通，打發了他們兩個一起送十爺回去，纔算放下了心來。
孰料安排好這些，他剛要招呼自己的小野貓，就正撞上了小野貓一副探索的目光，那小眉頭皺着，小眼神盯着，活脫脫像要把他裏裏外外的研究上一通似的。
這樣的小野貓是他所陌生的，陌生到讓他覺得有些不舒坦，於是他斜勾了下脣角，上前兩步扯住對方的小手，一邊拖拉着往自己的車廂裏拽，一邊卻嘲諷道：
“怎麼看傻了？難道爺臉上長出花來了？”
聽九爺話裏的語氣似乎有三分惱怒，張茉趕緊收回了心神來。
其實剛剛她是有些看傻了，傻在了九爺對十爺的細心體貼上。
縱然九爺嘴上對十爺嫌棄致極，但剛剛吩咐張順和小路子時確細發勁兒卻半點都不作假。
記得野史上說九爺和十爺纔是真的兄弟情深，後來十爺會上了八爺那條賊船，全是爲了九爺，現在她看這段傳言怕還真不是空穴來風。
被九爺三下五除二地拽回到馬車上後，她還側頭悄悄打量着九爺。
其實九爺對自己人還真是極好的。可就是這樣極好的九爺，當初怎麼就沒救他的白月光呢？
純佳格格當年的事兒，若說沒人在裏頭攪風攪雨，陰謀詭計，她可是半點都不會信的。
可九爺一面愛慘了人家，府裏的小妾個個都有人家的影子，一面卻半點兒都不曾出手相助過，這到底算些什麼呢？
她好奇的很，卻不敢問，也不想問。
“就這麼稀罕爺的顏？”
馬車裏沒有掌燈，只有外頭的月光透過簾縫穿進來，忽明忽暗的，讓人看不清車裏的情況。
“爺倒是清楚的很。”
“哼！”
對小野貓的暗諷，九爺只是輕哼了下，卻並不生氣。
從小在宮裏長大，他什麼樣的事兒沒經過，以前最煩的就是太子調侃他長得比個格格還好看。
九爺沒再開口，車廂立刻就又陷入了一片死靜中。
若非能聽到對方淺淺的呼吸聲，張茉怕都要懷疑着車子裏只有她自己個兒了。
也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九爺那邊突然又開口說道：
“爺已經派人去盛京的覺爾察家傳話了。”
“？？？”
盛京的覺爾察家？這是什麼？
九爺的話說的沒頭沒腦，張茉一下子就聽懵了，然後她轉身揚起小臉認真的看向了九爺。
這人......是在跟自己說話吧？
“呵，沒聽過覺爾察家？”
昏暗的車廂裏，九爺是閉着眼睛的，卻不知爲何仍能在第一瞬察覺到張茉的目光，然後他輕嗤，緩緩睜開了鳳眸，帶着些好笑看向了自己的小野貓。
“爺還當你多聰明呢，原來也不過是個花架子。”
“......？？？”
這什麼跟什麼啊？自己怎麼就花架子了？盛京自己知道，可那個什麼覺爾察家，跟自己有毛關係？
在京城就沒聽說過這麼個姓氏，就連原主兆佳黛雅的記憶裏，也半點兒沒這麼個印象好吧？
看着九爺那似笑非笑的模樣，張茉險些要剋制不住像翻白眼兒了，可就在一個轉念間，突然有什麼東西在她腦子裏一晃而過。
不對，不對！自己是沒跟這個姓氏搭上過什麼關係，但自己得罪的人可就……
“爺，這覺爾察家難不成是馬爾漢家二格格的外家？”
“纔想起來？爺還當你問過小路子後，早就上了心了呢，枉費爺還幫你籌謀佈局。”
見小野貓終於想明白了，九爺拿摺扇輕輕的在她腦袋上敲了下，然後才笑着解釋道：
“覺爾察家早年間也算咱們滿洲大姓，後來世祖入關，她們一脈留在了盛京，這才慢慢衰落下去。
馬爾漢的原配嫡福晉就出身覺爾察家，是馬爾漢的阿法還在世時，他們兩家定下的。
馬爾漢的嫡福晉走後，他續娶的位爲繼福晉出身索綽羅氏，雖然是家裏的庶女，但確自幼養在老夫人跟前，深得家族寵愛。”
“所以……二格格的外家是因爲這個原因，才早早把她接去盛京的？怕她在後母手裏被揉搓的活不下去？”
張茉當初在小路子那裏聽說了馬爾漢家二格格的事情後就覺得奇怪。
滿人家裏沒出閣的姑奶奶身份最爲尊貴，那二格格就算是上頭有後母壓着，比不得兆佳黛璐得寵，畢竟也是馬爾漢大人原配福晉嫡出的格格，怎麼就落得這麼多年都不得歸家呢。
原來根結裏是外家已經沒落，在馬爾漢大人眼裏沒了利用價值了啊。張茉嘖嘖了兩聲，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那二格格既然是這樣的原因被盛京的外家接走的，爺給他們傳信，他們就會願意把人送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