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靜悄悄的,應該都已經睡下了。
進門後,林安成也沒驚動其他人,順着記憶中的方向找到了自己的房間。
站在門外,林安成卻發現房內居然還有燭光。
走錯了?
正疑惑間,門內的人似乎聽到了外面的動靜,開口問道:
“是大郎回來了嗎?”
林安成聽出了這是林父的聲音。
“是的,父親。”
“進來吧。”
“是。”
林安成這才意識到,父親應該是在等自己。
推開門,就見林父正坐在桌邊,獨自喝着茶。
“這麼晚了,父親還沒睡嗎?”
“睡不着,一閉上眼就能看到山長慘死的模樣。”林楠指了指自己對面,示意林安成坐下,又給他到了一杯茶,問道,“案子怎麼樣了?”
林安成便將案情簡要講述了一遍,當然略去了跟自己金手指相關的內容。
“按生肖殺人?”林楠捋着鬍鬚,皺眉道,“這真是一個古怪的癖好。但……難道只要生肖屬相對了,就會成爲那真兇的目標?”
“應該還有其他條件。”林安成喝了口茶,補充道,“所以我準備明日就去山長府上了解一下情況,看看會不會有什麼發現。”
林楠皺眉道:“你還真打算介入此案麼?聽爲父一聲勸,這個案子恐怕不是那麼簡單的,而且這也不是你的職責所在,何必趟這渾水。那蔡繼松自己無能,居然找你這麼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來幫忙查案,真是胡鬧!”
“父親此時說這個恐怕已經晚了。”
“什麼意思?”
林安成便將布政使趙煜突然出現,一個大棒加一個畫餅將自己收拾得妥妥帖帖的事情講了一遍。
林楠聽後眉頭皺得更緊了,半晌後嘆息道:
“這下你可真難了!罷了罷了,宦海風波險惡,你早些脫身也好,樂得自在。”
然後跟着您一起去喝花酒?
林安成暗自吐槽了一句,道:
“父親不必如此悲觀,孩兒還是有些信心能破案的。”
林楠瞥了兒子一眼,也沒有再多言,轉而道:
“對了,你這次爲何突然回來?”
林安成放下茶杯,臉色一正,道:
“父親,孩兒想赴京參加會試。”
“不行!”林楠想都沒想,就直接拒絕。
“父親,爲何不行?”
林楠臉色有些不自然,但還是找了個理由:
“你現在去也來不及了,春闈沒幾日就要開始了。”
“那孩兒就參加三年後的會試。”
“不行。”
“爲何?”
林楠面對兒子的固執,似乎也有些無可奈何,只得道:
“你怎麼突然如此執着於功名?”
“孩兒想在官場一展身手,自然想有個進士出身。”
“哎,你還是太年輕。要知道,官階越高,就越是兇險!不如安安穩穩當個縣官,平平安安度過一生。”
“父親,您似乎很不想讓孩兒入京?”
林楠臉色一變,卻還是狡辯道:“哪有?爲父只是不希望你做太大的官,要知道,當年你爺爺官至參知政事,雖能光耀門楣,卻也差點爲林家惹來滅門之禍!”
林安成眼睛一亮,立刻追問道:“是何滅門之禍?”
林楠卻支支吾吾道:“反,反正就是官場傾軋,爭權奪利之類的事情,爲父也不太清楚。”
“父親,孩兒在郭北縣見到了一個叫濟本的和尚。”
“濟本?他是誰?”
“他還有個俗家名字,叫聶之炳。”
林楠還是一臉迷茫:“大郎,你到底想說什麼?”
林安成見林楠的表情不像是僞裝,便猜到當年聶之炳應該並沒有表露自己的身份,於是又道:
“此人告訴孩兒,他曾在二十年前,將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兒交給了一對夫婦收養。”
聽到這裏,林楠的臉色終於變了。
半晌後,他長嘆一聲,道:
“原來……你已經知道了……”
“是的,父親。”
聽着林安成並沒有改變稱呼,林楠的心裏好受了一些,勉強笑道:
“那你現在知道我爲何不讓你進京了吧?”
林安成笑着點了點頭,卻又問道:
“可是父親,濟本告訴我,當年他並未告知你,孩兒的真正身世。”
林楠嘆息一聲,苦笑道:
“當年那人雖然沒有明說,但爲父又不傻,兩個孩子,家中遭難,又是剛從京城逃出來的,猜到也不難。”
原來是猜到的。
林安成略有些失望,但隨即又問道:
“父親,那郭北縣縣丞這個缺,您是怎麼替孩兒求來的?”
“沒有啊。爲父並未求人。”
“沒有?”
“是啊。其實此事爲父也有些奇怪,按理說,你這樣的新晉舉人,除非朝中有人關照,否則是不可能這麼快就有官做的,而是還是八品縣丞這樣的官,但當時爲父確實並未求人。不過,也可能是你爺爺當年留下的人脈幫的忙,只是沒有跟咱們講。”
林安成嘆息一聲,知道從林父這裏應該是問不出什麼有用線索了。
失望之餘,更加好奇當初究竟是誰將自己安排到郭北縣的。
難道真是廢太子餘黨?
林楠見兒子陷入沉默,用有些忐忑的口吻問道:
“大郎,你……你對自己的身世,有什麼想法?”
林安成笑了笑,反問道:
“父親,您有後悔收養孩兒嗎?”
“沒有。”林楠毫不猶豫地說道,“當年我們那剛出生的孩子半路夭折,你母親悲痛過度,差點也沒能熬過去。我也心灰意冷,辭官歸家。但幸好遇上了你,才救活了她,也救活了我。我們一直認爲,你的出現,是上天賜予的補償!更何況,養了你二十年,我們早就將你當成了自己的親生孩子!”
林安成能夠感受到林楠言語中的真摯,心中一陣溫暖,卻也泛起一絲愧疚。
“常言道,‘生恩不如養恩大’,您養了孩兒二十年,孩兒也早就視您爲父。只是孩兒有些擔心,自己的身世會給您,給林家帶來麻煩。”
林楠哈哈一笑,表現得極爲豁達:
“大郎無需杞人憂天。先不說你的身世之祕會不會泄露,便是真的泄露了,大不了咱們一起舉家逃亡便是了。跟你說,爲父曾遊歷過東海,在那裏見到了無數大大小小的海外小島,景色極美,人也熱情,乃是避世而居的絕佳之地!”
林安成也笑了:
“謝謝父親。若是真有這一日,孩兒便與父親泛舟東海。”
“好了,早些休息吧。”林楠起身拍了拍兒子肩膀,“明日還要查案呢,希望你能早日破案,告慰山長,還有其他受害人的在天之靈。”
“是,父親,您也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