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劍峯主陸司壯碩的軀體勉強擠進椅子裏,蹺起二郎腿悠哉品茶。
對面的林劍一神情漠然,標準的劍律長老眼神施壓,盯着陸司。
掌門沈餘接過小童遞來的第二壺茶,給二人斟上,打趣道:“倆人加起來都一千多歲了,還跟小孩子似的鬥氣。”
陸司端起茶盞一口飲下,津津有味地嚼着茶葉。
“師父當初就不該讓林老三去管劍律,看吧,讀劍律把人給讀傻了。”
面對陸老六的垃圾話,林劍一早就習以爲常,淡淡道:“妄議師長,按律當罰。”
陸司:“你劫我劍獄囚徒然後殘殺,你有理了還?”
林劍一:“誹謗同門,按律當罰。”
陸司:“來,今天咱倆必須沒一個!”
沈餘笑着打岔:“打住啊,誅殺劍獄逃犯的另有其人,你倆就別折騰了。”
陸司收起玩鬧心思,皺眉道:“近幾個月逃出去的,都是些臭魚爛蝦,按理說沒能力越獄。”
沈餘放下茶盞,平靜道:“劍獄封禁大陣呢?”
陸司眉頭皺得更緊了:“查過了,正常,一隻蚊子都飛不出去。”
“或許,洗劍峯裏有鬼?”林劍一忽然開口。
“有鬼?洗劍峯就我和阿忠,你說誰是鬼?”
陸司氣笑了,一字一頓道:“來,今天,咱倆,必須沒一個。”
坐在正中的沈餘靜靜看着陸司。
陸司一怔,灌了口茶,含糊不清道:“知道了,我會查證的。”
沈餘笑了笑,端起茶杯:“阿忠是你抱回山養大的,我也不認爲他是鬼。”
“所以,還是活捉幾個逃犯,問問口供吧。”
陸司點頭,沉默無言。
沈餘撫須道:“止戈峯承劍將至,此時劍獄異動、神祕人出手誅妖,我總覺得這些事情背後恐有聯繫,謹慎些總歸是沒錯的...”
忽然他心頭微動,向着東北方向望去:“那邊好像有些動靜...”
盞茶功夫,沈餘三人飄落在岐山東北區域一處荒蕪山嶺中。
此刻,一道近千米長的筆直溝壑,正靜靜躺在起伏山脈中,如同天神般將整個山嶺一斧劈開。
沿路觸及,無論巨樹,亦或丘陵,都被一分爲二,在人跡罕至的山嶺中顯得詭異萬分,令人不寒而慄。
陸司微微眯眼:“是劍。”
沈餘點頭:“感受不到真元,應該只是劍意。”
陸司走近溝壑,望着這道大地的傷疤,沉默片刻後道:“和洗劍峯斬殺暗蛟王的劍意,如出一轍。”
僅是劍意,就有元嬰一擊的威勢!
沈餘環視四周,對身後陸、林二人沉聲道:“下月十五止戈峯開山前,務必查出這神祕人身份!”
不遠處的小青峯。
許秀把柳枝扔在一旁。
見明川起身,魂不守舍地走回了臥房,許秀掏出了自己的家底,數了起來。
劍之一途基本前途無亮,他也死了這條心了。
還是默默肝任務攢修爲,靜待花開吧。
至於自保手段...
必須要將千機峯採購計劃,儘快提上日程!
許秀正低頭數着靈石,一道巨大身影將他籠罩。
他嚇了一跳,回頭便見陸司那剛毅面容。
這師伯怎麼跟個老六似的,老是忽然閃現到別人背後!
看來得給自己裝個後視鏡纔行。
許秀起身行了一禮:“陸師伯,您怎麼來了?”
“碰巧路過。”陸司擺擺手,對許秀道:“你師父人呢?”
“師父去劍堂了,說是忘了基礎劍法,去溫習一下。”許秀老實回道。
陸司愣了愣,老九這是被自己一番話罵傻了,自廢修爲從頭學起嗎?
不在正好。
陸司神識一掃,發現了此行的目標。
“咳咳,我先走了,不用跟你師父說我來過。”陸司囑咐了一句後,身形消失。
許秀撇了撇嘴,這師伯神頭鬼腦,還挺費速效救心丸的。
低頭將靈石收好,院外傳來叩門聲。
“許師弟在嗎?”
奇了怪了,平常鳥都不來拉屎的小青峯,今兒這麼熱鬧?
許秀起身開門,便見玄色劍袍、溫潤如玉的白河正一臉笑意等在門口。
許秀警覺,難不成是上次看到他窘迫,拖着病體也要來滅口?
這偶像包袱太重了吧!
白河不曉得許秀的腦補,拱手道:“我已痊癒,今日是來感謝許師弟在洗劍峯的照料。”
感謝?
“害,都是同門,說謝就太見外了!”
許秀心中鬆了口氣,一臉笑容道:“你看你,來就來吧,還空着手。”
白河:“應該的...呃?!”
“玩笑話,快請進。”
許秀讓開身來,把白河迎進院子。
落座院中,許秀將桌上茶壺拎起:“白師兄稍等,我去沏壺茶。”
白河:“許師弟不必客氣。”
許秀:“不不,我還是去沏一壺吧。”
白河:“真的不...”
許秀:“我渴。”
白河:“...好的,許師弟自便。”
不多時,兩個茶杯一壺茶擺在案上,壺裏泡着些不知名的翠綠葉渣。
許秀狂灌幾杯後,看着白河。
白河眨了眨眼,端起茶杯嘬了一口。
一股奇異香氣入喉,帶着些許苦意。
“這茶不錯。”白河誇讚道。
許秀又倒了一杯,指着地面笑道:“喏,遍地都是我師父剛摘的,師兄若是喜歡,待會帶些回去便是。”
白河看着一地殘柳敗柳,啞然失笑。
許秀放下茶杯,看白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好奇開口道:“白師兄今日前來,還有旁的事情?”
確實,白河最近有件心事。
自洗劍峯一役後,他很快便甦醒過來。
身上的傷早已痊癒,但他總覺得真元流轉有些彆扭。
甚至就連初結不久的金丹,隱隱都有些滯結。
白河心中暗忖,這或許與洗劍峯的遭遇有關。
那日被吞入腹中後,他尚有餘力,在昏暗空間中,與暗蛟召喚而來的妖獸浪潮廝殺。
而就在他力竭倒地,最後一絲意識也即將崩散之際...
一道如匹劍芒自暗中劃過,明淨寒崢,將他近乎枯竭的識海整個照亮!
如今醒來多日,那道至純至臻的劍意始終在識海中縈繞,卻又如霧裏看花,捉摸不透。
白河這幾日去過洗劍峯靜坐,去過天芷峯和採言師妹細細覆盤。
思前想後,他大概抓住了冥冥之中的那一絲玄機。
即便林師伯曾說,當時在場誅妖的另有其人,劍芒可能就是出自那人之手。
那絲玄機便告訴他,所求之事可能在小青峯。
修行之人講究天人合一,對那玄之又玄的契機極爲重視。
更何況,他猶記得暗蛟出現前,許師弟先他一步發現異樣。
一個煉氣修士的感知快過金丹?
白河猜測答案可能就在身前這個神祕的少年身上。
所以他想來碰碰運氣。
白河起身,躬身長作一揖:“實不相瞞,今日前來,是想向許師兄求教劍道!”
許秀愣了愣,這個世界也有愚人節?
求教?
劍道?
許秀有些慌神,白師兄那日怕不是被怪物喫掉腦子了!
讓我一個煉氣去指點金丹?
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正當許秀盤算着怎麼把白河送回紫霄峯,並委婉提示掌門真人白師兄腦子可能有點大病時。
腦海中冰冷的電子合成音適時響起。
【接到初級任務〈你的同門在修行上遇到困難,請幫幫他吧!〉】
許秀:“?”
你這哈批系統,是真敢給任務啊?
我幫他,誰幫幫我啊!
看着白河期許的眼神,聽着腦海中無情的提示。
許秀額角逐漸滲出細汗。
還好是沒有時限的任務,不會扣除修爲。
隨即許秀心一橫,不就是劍道!
沒人規定煉氣境就不能講吧!
是時候表演真正的技術了。
許秀在腦中回想了一遍雲九如的教誨後,彎腰拾起地上柳枝後,負手而立,面不改色。
“你可知,我岐山劍宗,以劍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