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書子一巴掌拍在她肩膀上:

    “唷,又在做夢了,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快好好修煉,神仙可不會從天上掉下來。”

    她把無顏帶到一面大鏡子前,說道:

    “我們合歡道,最要緊的,就是心境。”

    她仔細的端詳無顏的面龐,眉不畫而翠,脣不點而丹,更難能可貴的,是那一雙燦若星辰的漆黑雙眸。

    毫無疑問,無顏,是美的。

    這樣的美人,卻喊着要變美,覺得自己因爲不夠漂亮,所以不被喜歡。

    真書子雙眼微眯,顯然無顏真正需要的,不是變美,而是正視自己,相信自己,展現自己。

    在感情的世界,懦夫永遠不會失敗,因爲他不敢出手。

    只是荒蕪的人生,將在終點死亡來臨的時候,綻放出數倍的恐懼。

    真正轟轟烈烈活過的人,不懼死亡。

    偏偏那沒有嘗過生命濃烈滋味,隱藏自己色彩,永遠躲避,永遠恐懼的懦夫,在荒蕪的人生即將畫上句號時,會爆發出駭人的不甘。

    那是此生空活的嘆息,是生命最後發出的痛呼。

    相比於懦夫來說,無顏是勇敢的,真書子相信,無顏那纖細的身軀裏,潛藏着巨大的勇氣,那是敢爲一人逆天的孤勇。

    但同時,無顏也是盲目的,她彷彿像個瞎子,根本看不到自己身上的光芒。

    對於這樣的人,她覺得自己首先要教無顏的,是裝扮:

    “一定要有氣勢,要讓人過目不忘,知道不?”

    無顏狠狠點頭。

    真書子又問:

    “你知道怎麼讓人過目不忘嗎?”

    無顏看着真書子,堅定的說:

    “像師父這麼漂亮。”

    真書子哈哈一笑:

    “小傻瓜,天下漂亮的人多了去了,你又能記住幾張美麗的臉?”

    “真正讓人過目不忘的,是永不停歇的生命之火,是永遠浪漫的春日情歌,是鮮花,是野草,是春日的風,是夏日的雲,是秋日的落葉,是冬日的雪。”

    她看着無顏,動容說道:

    “真正能打動生命的,是另一個鮮活的生命。”

    她拿起一隻畫筆,細細的描繪無顏的眉毛,一邊溫柔的說道:

    “你看你,太死板,太僵硬,放鬆一點。”

    無顏不敢動,轉動眼珠看着真書子,問道:

    “師父,合歡就是要學裝扮嗎?”

    真書子不屑的笑道:

    “你以爲我在畫你的臉?”

    “我在畫你的心!”

    “我每一筆,看似落在你的臉上,其實是落在你的心上,臉上增添的色彩,能堅實你的心,讓你達到天人合一的心境。”

    她換了只大的筆刷,給無顏上粉黛。

    無顏聞着脂粉的香味,聽真書子繼續說道:

    “合歡最重要的是心境,但心境太難達到,裝扮,是提升心境的方法,等你真正強大起來,無論裝扮與否,你的心永遠不會變。”

    無顏認真聽真書子講課,她混到神劍派,就是想跟真書子學點真功夫的。

    之前四方遊歷的時候,就聽說過真書子的大名。

    都說她善於蠱惑人心,平生未嘗敗績,即使面對千年道行的狐狸精,也照樣不落下風。

    一時間,與修無情道的師兄,成了人們津津樂道的對象。

    合歡道,就像最鋒利的劍,沒有她捅不穿的心臟。

    無情道,就像最堅實的盾,彷彿這世間的一切,都不放在心上。

    總有修行者私下調侃。

    不知那合歡道的魅惑,能否攻破無情道的防線。

    無顏一不小心又走神了。

    真書子卻上頭了,喃喃道:

    “合歡道最重要的就是自我,你的衣着,風格,行走的姿勢,連同說話的語調,都要與衆不同,獨具一格。”

    真書子見她躊躇不安,安慰道:

    “合歡講究的是一個天人和諧,正所謂水滿則溢,月盈則虧,過猶不及。在堅定心境,擁有自我之外,學會適度的放鬆,些許的慵懶,更是合歡進階的必要點。”

    無顏聽不太明白,她看着幾乎完美的師父,問道:

    “可是師父,我覺得你就很完美!”

    真書子爽朗笑道: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師父,就是你師祖,當年說我,風骨絕佳,智商感人,合歡道必將由我發揚光大。而且很少有人是完美的,完美只是一個相對的說法,對於特定的人來說,有缺陷的你,反而是他獨一無二的完美,懂了嗎?”

    無顏皺眉,覺得還是完美的最好,就像渡劫真君,就是她心中完美的化身。

    渡劫真君在這時走了進來,無顏略施粉黛,立刻顯得熠熠生輝,明豔動人了起來,他不自覺的嚥了一口口水,平生第一次體會到血脈噴張。

    他將所有情緒悉數壓下,說到:

    “師叔,玄門宗主帶着衆修士來了,師父不在,他們吵着要見你。”

    說完,他微微側過頭,瞥見無顏背對自己藏在了真書子身後,竟是害羞了,他只瞧見一隻紅透的耳朵。

    一種異樣的情愫在他心中涌出。

    真書子神情嚴肅,絮絮叨叨的罵:

    “這逼崽子,又來,媽的,說了多少回,不參加不參加,三番兩次逼我,不給他們點苦頭喫,他們是不會把我們神劍派放在眼裏。”

    說完,她回頭對無顏說: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害羞,裝扮一下而已,你臉紅什麼?”

    見無顏害羞,她轉頭看着渡劫真君,笑着問道:

    “怎麼樣,我們無顏這種裝扮,是不是更美了?”

    渡劫真君眸色緊了緊,喉結滾動,語調依舊:

    “師叔,事情緊急。”

    真書子嘆了口氣:

    “你們無情道就是無聊,好啦知道了,你先出去等着,我給你師妹收拾收拾。”

    渡劫真君一刻不敢多待,立刻轉身,瞬移到後山,一招轟碎了一座小山,但還是覺得心裏煩躁異常。

    無顏低頭垂眸的樣子在他腦海揮之不去。

    他閉上眼睛,恨不得抱住她的人是自己,然後用自己的手掌摸一摸那圓潤可愛的肩頭,再由着那柔嫩的胸側,將她禁錮在自己懷裏。

    他猛然睜開眼,眼神越發顯得可怕。

    他可以等。

    他竭力剋制,想着先把欠她的仙位還給她,護她飛昇,等她飛昇後,就可以長長久久的跟她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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