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各懷心事,一路向西,遙望無盡落日蒼穹。
無顏不再是以前單純的無顏,她看着匿蝶,回憶着一臉莊嚴的天帝,那張滿是威嚴在洛離卻又是另外一副甜蜜景象。
他會殺人嗎?
不一定!
但誅殺大妖,對神仙來說,基本等同於替天行道。
等等!
她開始思考,爲什麼神仙誅殺妖魔,都是不需要思考的事情呢?
問題一旦產生,得不到回答,她便陷入迷惑,腦海裏迴盪着一些問題。
從來如此,便對嗎?
爲什麼六界,始終紛爭不斷,爲什麼人和神仙,可以和平共處,甚至由凡人,將神仙高高崇拜。
神人一體,所有人類,都潛意識認爲,自己未來,自己的後代,都是神仙的傳人,或者說,當他們踏上修仙之路,內心是毫無糾結與猶豫。
這一切,都彷彿是天定的一般,不需要思考,不需要懷疑。
但是今天,無顏看着無憂,她知道,她必須要推翻這個理論。
只有達到理論與行動邏輯一致,她的內心,才能達到平和。
望着血色殘陽,她喃喃低語:
“人仙妖,爲什麼不能和平共處呢?”
朱雀揮動着翅膀,聽到這話,嚇了一跳,幾個人也跟着一起,顛簸了一下。
無憂一聽,覺得師姐渾身彷彿渡上了金光,她放下屠刀,馬上就要立地成佛了。
介於自己半人半妖,爲了加強師姐的意志,她緊接着附和:
“就是就是,人也是動物,人修煉,吸收天地靈氣,說起來,跟妖怪也沒什麼區別,如果非要找個區別,那就是人是人他媽生的,妖是妖他媽生的。”
她從小沒人管,稍微大一點就接觸網絡,慢慢發現,人們根本不介意什麼動物不動物,人和動物,區別不大,人和豬的相似度還有九十多。
到了修仙界,人就把人類修士飛昇後單稱呼仙界,把動物修煉後稱爲妖怪,多少有些過分了。
畢竟,她可是看白娘子與許仙長大的,人這種動物,差別很大,有些人能喜歡上蛇,有些人能喜歡上狐狸,有些人能喜歡大猩猩,搞出艾滋病。
人類,根本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講究,表面上衣冠楚楚,背地裏混亂得像垃圾車。
爲什麼一定要貶低妖怪呢?
把妖怪當成外星人,把跟妖怪談戀愛,改成更外星人談戀愛,瞬間高大上。
她看着無顏,覺得半人半妖的自己,其實也挺酷的,就是手裏也沒個像樣的武器,她把破魂箭拿出來擦了又擦,試圖用複製符再複製幾個出來。
但是很遺憾,複製符只能複製法陣,這種實物,是複製不了的。
無顏沒有她腦海裏那麼多的想法,她知識面有限,也沒見識過太多離譜的東西。
但是她從小生長在山野外,對花草樹木,飛禽走獸,都有一種天然的親近。
也許,在人類誕生之前,這些鳥獸魚蟲,早就存在這個世界了。
人類修煉成神,卻反過來,瞧不起皇天后土孕育出的生靈了。
這無止境的殺戮,千萬年來,留的都是大地母親的血淚。
“不,大家都是一個母親,大家都是天生地養的,不管是人,還是妖,還是魔,說到底,大家都是因爲創世神的創造才產生的。”
“我們是同一個世界的生靈,又怎麼可能,有理由和藉口去殘殺別人,哪裏有什麼正義,哪裏有什麼公平,修煉從一開始,就是在奪取大地母親的力量罷了。”
她在恍惚間,感覺自己大徹大悟,她想要將自己埋在土裏,感受萬物共同生長的韻律。
“無憂,修煉是沒有盡頭的,不管神人妖魔,大家只不過是方法不一樣,所用的手段不一樣,我再也不覺得,修士,就高別人一等,而你,也不必因爲自己是半妖,就感到害怕。”
“我不會傷害你,這天下,沒有任何一個人,能以任何理由來傷害你。”
她亮晶晶的眼睛溫柔的看着無憂,看得那小小的人兒,心都要化了。
師姐是如此認真。
如此篤定。
堅強了太久,無憂瞬間被觸動,她感覺天地之間,自己終於有了十足的靠山。
她本來只是站在自己半妖的立場,試圖混淆師姐之前的認知,讓她能夠接納自己。
但她沒想到,師姐爲了接納她,竟然把整個六界都接納了。
事情怪在怪在,她也覺得師姐說得挺有道理的。
從宇宙大爆炸開始,大家都是光的孩子,都是能量的孩子,都是物質的孩子。
客觀的物體不可能有正邪之分。
就像刀,沒有正義的刀,也沒有邪惡的刀,刀就是刀。
“師姐!”
她握住無顏的手,兩個人默契的笑了。
師妹就是師妹,她是人也好,是妖也好,是半妖也好。
她既不代表正義,也不代表邪惡,她就是她自己。
“無憂,我教你練劍吧!”
她喚出霜降,站在朱雀背上,就要給無憂傳授無情劍法。
無憂一骨碌爬了起來:
“師姐,我沒劍。”
無顏堅定說道:
“你肯定會有的,神劍派的人,一定會有劍的。”
“那好吧,你等着,我那個錄影符出來錄上,萬一忘了,還可以再拿出來看。”
無顏微笑着注視着她,才見面不久,她就在爲別離做準備。
都怪自己!
她有些慚愧,當年拋下無憂飛昇實在是罪惡。
“不用,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師姐?”
無顏抱着霜降,迎風直立,仙人妖魔,不過是別人的劃分,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用別人管,也不願意讓別人管。
爲什麼渡劫後,就一定要去仙界?
爲什麼喜歡一個人,就一定要跟他在一起?
這天地間,爲什麼要有那麼多的規矩。
人類一代代遵照各種規矩兢兢業業的活了一代又一代,時間在人類身上彷彿是凝固的一般。
這樣的人生,並沒有什麼意義。
她想去多看看這個世界,而不是,一直在別人的規則的侷促不安。
“管他什麼神仙妖魔,隨便他們怎麼稱呼,我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