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咧開嘴笑着，打開了門。
無顏披着一身的朝露和晨曦站在他面前，娟秀的臉上帶上幾分冰冷疏離的厭世感。
周域愣了一下，收斂起笑容，他發現，師姐好像，跟之前，有些不一樣了。
怎麼回事？
那原本溫柔的眼眸變得寒冷，渾身透出來的堅定也消散了，師姐現在，像是被雲朵切碎的天空，只有一點點蔚藍，還透漏出曾經的清澈。
師姐的仙骨呢？
被抽掉了？
誰幹的？
看着那一臉的倦怠，他的心猛的抽搐，雙手自然而然摟住了無顏的肩膀，想要問她發生了什麼？
他喉結動了動，終究沒敢開口，他只是一個凡人，他不應該能看出來。
“周域，放手！”
無顏沒有法力，身體也沒有了防護，周域煉丹幾年，力氣大得驚人，她感覺自己的肩膀都要被他捏碎了。
周域見她蹙眉，即刻放開，他心裏抽痛着，輕輕將無顏往懷裏攬。
他動作溫柔卻強硬，不給無顏反駁的機會，忍着落淚的衝動，抱着她撒嬌：
“師姐，我好想你，這次，不要走了好嗎？”
張逸凡站在旁邊，手足無措的擰着眉毛。
“你不恨我嗎？”
無顏在周域懷裏，低着頭，突然問出這句話。
周域比之前黑了，也結實了很多，那原本很合身的衣服，此刻在他身上，也緊繃了許多。
無顏看得出來，那是他做祁安王的衣服，周域原本的幸福生活，自從到了神劍派，就沒有了好日子。
而且，還被自己刺了一劍。
她一直很愧疚，這世界，哪裏分得清什麼對錯。
爲了一些人，傷害另外一些人，就是她一直做的事情。
只不過，在之前，她一直以爲那叫正義。
但是現在，她想像那些所有她沒有了解真相，就下手的對象道歉。
以正義之名，行無知之事！
她覺得自己遭受了報應，纔會落得這個下場。
“師姐，你說什麼呢，我都是自願的，師姐若是喜歡，再捅我兩劍也沒關係，正好試試我的起死回生丹有沒有用。”
周域抱着無顏，大辣辣的笑着，眼裏卻起了一層憂鬱的霧氣。
師姐不快樂！
他能明顯感覺到，師姐不但不快樂，而且整個人彷彿都要破碎了，他緊緊的箍着她，想要將她粘合回去。
抽取仙骨，大概，是很疼的，他曾經見過懺悔折磨神仙，不管再堅定的神仙，到了這一步，都會慘叫着求饒。
他很是恐慌，不知道師姐，到底吃了什麼苦。
沒有了仙骨，就做不成神仙，他身爲魔君，本來是應該感到開心的。
師姐沒法回到仙界，自己自然有更多機會跟她在一起，而且她現在，正是心裏極爲脆弱的時期，要是換懺悔來，沒準能讓師姐墮化成魔。
但是抱着師姐，他只覺得心臟疼得難受，這種難受，比直接捅他一劍，更疼。
他痛徹心扉，這才發現，原來師姐不用劍，也能傷他心。
他喜歡師姐，但是他更喜歡師姐開心，哪怕是當初師姐並不喜歡他，也比現在在他懷裏痛苦的師姐，更讓他覺得舒心。
他憤憤不平，一雙桃花眼，狠厲起來。
火系屬性的周域體溫很高，無顏身上的露水很快就被烤乾了，一路風霜，她現在，也能明白到溫暖的可貴。
知道周域喜歡自己，本來不應該容許他這樣抱着自己。
但是，此刻，她也貪戀起這份溫暖，便沉浸在周域的懷抱了。
“你不恨我就好，我之前做了許多錯事。”
無顏對自己之前五百年的修行之路，都起了懷疑，那樣的仙界，根本不值得她努力。
可惜，她語言匱乏得很，表達不清自己的意圖，反而讓周域以爲，她對捅了自己一劍耿耿於懷。
周域打心裏覺得自己活該，他不想讓無顏多說，提起過去，他便會緊張，擔心師姐哪一天，真的再狠狠刺向他的心臟。
他問心有愧，也不敢提要求，只要師姐能接着糊塗下去，陪在自己身邊就好。
他打斷無顏的反思，說道：
“能碰到師姐，就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要是沒有師姐，我早就死在魔界了，師姐，往事如風不可追，我不在乎之前，我只希望以後，師姐能多陪陪我。”
他鬆開懷抱，笑彎了眼，再次對無顏示好。
無顏猶豫了一下，周域什麼都好，只是她現在心裏亂糟糟的，根本沒有彈琴說愛的心思。
“周域~”
她顫抖着，尋找能拒絕他，又不那麼傷人心的話。
周域眸光一閃，卻搶先一步，說道：
“師姐一定要答應我，皇兄離世後，我就只有師姐一個親人了。”
他露出一副脆肉無比的表情，看得旁邊的張逸凡很是火大。
只見他熟練的跟無顏抱怨：
“煉丹的日子好苦，我靈植種得不好，總是失敗，要是師姐能幫幫我就好了。”
張逸凡聽得驚愕至極，他周域苦？他哪裏苦？煉丹一煉就成。靈植？靈植不都是用他的？
周域衝着想開口的張逸凡輕輕搖頭，接着說道：
“師姐，師姐最好了，師姐能不能幫幫我~”
他彎着腰，收斂起自己龐大的體型，在無顏面前撒嬌。
張逸凡看得目瞪狗呆，想他和決明子在周域面前好說歹說，天材地寶成袋的掏，也沒見過他這副面孔。
深吸一口氣，他打斷二人：
“一會客廳見，我還有點事，你們先聊。”
可怕，太可怕，感情會讓人變魔鬼。
他像踩了狗屎一般，溜得飛快。
他人走後，無顏終於放鬆了一些，看着周域，她有些無奈，周域只有自己一個親人，她又何嘗不是孤身一人。
“周域，我需要你的幫助。”
周域忙不迭點頭，沒問題，完全沒問題。
無顏突然對周域生出一種深深的信賴，即使被自己刺了一劍也毫無怨恨，她在周域哪裏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周域需要自己，自己也需要周域。
就算曾經做了對不起他的事情，她也有機會去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