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寶很不滿地嘀咕了一句。
謝無恙笑了笑，直說自己說錯了。
雖說證明了自己的大夫身份，可證明是一回事，得到信任是另一回事，村民們看猴子似的看着菱寶，眼神特稀奇，直誇菱寶厲害......然而她的小桌子前，一個病人都沒有。
菱寶看看自己空蕩蕩的小桌子，再看看隔壁麻姑面前一長串的村民，心裏酸溜溜的。
人和人的差距怎麼這麼大啊！
“麻師父，你分我一點病人呀。”
麻姑神神在在地說：“求人不如求己。”
這也不是她想分就能分的啊。
菱寶扒着桌子，從前往後看，最後選中一個看上去就心軟好說話的嬸嬸，眼巴巴地望着，招了招手道：“嬸嬸你過來，我給你把脈呀。我這邊沒人，不用等，出結果很快的......”
被她選中的婦人慌張了一瞬，怎麼偏偏選中她了嘛！
但不得不說，菱寶眼神還真好，因爲婦人確實不好意思拒絕，唉，臉皮薄就是不行啊！
婦人慢吞吞地站起來，慢吞吞地走過來，明明也就七八尺的距離，硬是走了好幾個呼吸，就想着這俊俏的小大夫能改變主意就好了。
然而，小大夫一直真誠又期待地看着她，明知道她是故意磨蹭，還是笑眯眯的，一點氣都沒有。
婦人臉色微微發紅，也不好意思再繼續，一個跨步走了過來。
“那，咱們就開始吧？”菱寶還徵詢了一句。
婦人點了點頭，將手腕放在脈枕上，菱寶將手搭了上去，婦人一看，這手小小的，未免也太可愛了點。
“小大夫，你說我有什麼病啊？”婦人問，這是還不太信任菱寶，想試試她的本事。
菱寶也不介意，閉目仔細感受脈象，這樣能“聽”得更清楚一些。
時間稍微有點久，婦人都在心裏犯嘀咕了，到底能不能行啊？不過沒說出來，人家大夫是來義診的，有就不錯了，哪還好意思質疑啊。
就在這時，菱寶睜開眼睛，沒有立即說出來，而是扭頭對謝無恙說：“無恙哥哥，你再去那拿點茶水來？”
謝無恙想說桌上的茶壺還是滿的，不過一對上菱寶的眼神他就知道了，她是故意的，看來這個嬸嬸的病不適合他聽，於是點了點頭，拎着茶壺去馬車。
菱寶這才說了起來，還刻意放低了聲音：“是不是月事不調，還時常腹痛，常伴隨着嘔吐......”
婦人正茫然呢，聞言表情逐漸震驚起來，竟一絲不差！
婦人年歲不大，今年才十八歲而已，剛成親半年而已，本來沒成親前一來月事她就會有些腹痛，眼看着都半年了肚子也沒動靜，雖說婆家待人和善，從未催過，但她心裏是着急的，一着急這病症就更嚴重了，不止腹痛，連胸腹處也隱隱作痛，有時候還會吐出來......
菱寶一看她表情就知道自己說對了，繼續說道：“是不是還會頭暈目眩，肢厥，臥牀不能起？”
隨着她的敘說，婦人連連點頭，激動道：“沒錯沒錯，就是如此！小大夫，你可知這是怎麼回事？”
菱寶點了點頭，說道：“經寒水冷氣逆血虧，顧以經寒血虧，則四肢血少運行，衛陽不足故肢冷。由於青陽不運，濁陰上逆，則水氣不循行通道，所以攻衝而痛......”
婦人聽不太懂，但看菱寶說的頭頭是道，便知道她肯定是有辦法的，不禁心裏一喜。
“小大夫。”不知不覺，這個稱呼中帶了濃濃的尊敬之意，“那你說，我這要怎麼治療啊？”
頓了頓，她說出自己的真正訴求，還有些羞赧：“我什麼時候能有孕啊？”
“這個不急，要先調理身體。”菱寶一本正經地說，“先溫經調氣......”
經溫則血行而不滯，氣行則水流而四布。
菱寶略微斟酌過後，開了一道當歸芍藥散，再加炮姜、艾葉、香附等藥材，以補血行水溫經調氣，三劑就能見效。
婦人接過藥方，不無擔心地問了一句：“小大夫，調理好之後，我就能懷上孩子了吧？”
她說這話也挺不好意思的，畢竟小大夫看上去估計也就十歲出頭的模樣。
菱寶點點頭，說道：“可以的，不過你也不要太緊張擔心，這個和心情也有關的。”
婦人聽得很認真，再也沒有一開始的小瞧了。
待人離開後，謝無恙也回來了——其實已經回來好一會兒了，不過看婦人還沒結束，就在不遠不近，但保證聽不到她們談話的地方多等了一會兒。
他擡高手晃了晃茶壺，問道：“要喝水嗎？”
菱寶點了點頭，她很喜歡喝水的，多喝水對身體好，而且這水裏加了蜂蜜，又甜又好喝，她就更喜歡了。
謝無恙就給她倒了一杯，菱寶端起來咕嘟咕嘟喝了兩口，不過並不過，作爲一個大夫，她可是很養生，平日裏從未熬過夜！
程仲謙準備應試那段時間很是用功，熬燈夜讀，可把菱寶給擔心壞了，找了好幾道食療的膳食房子給國公府，讓他們記得給爹爹做，要是有哪裏不舒服，千萬要去通知她......
謝無恙看她喝得這麼開心，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正說着，一個男人走了過來，看得出來有些糾結，不過剛剛菱寶給婦人治病的場景很多人都看在眼裏，婦人離開時也和其他村民有說，小大夫醫術高明，值得信賴！
“叔叔坐下說吧。”菱寶擡手道。
這下不坐也得坐了，男人坐下後，菱寶心中便有所猜測了。
“小大夫，你給我看看，我這眼睛是怎麼回事啊？”說罷，他吸了下鼻子，還舔了舔嘴巴。
沒錯，這男人雙目赤紅，眼睛周圍還溼溼的，這是流淚了。
“我先給你把把脈。”菱寶說着，一邊把脈一邊問了幾個問題，“舌頭伸出來我看看。”
男人張嘴伸舌，舌紅而舌苔薄白，再加上眼睛紅赤腫痛，畏光流淚，伴有惡風，流鼻涕，口乾舌燥，尿黃等等，可以確定是風熱表證。
“這是風熱毒邪侵襲肝、肺二經所致，肝開竅於目，白睛爲肺所主，火熱之性炎於上，治療以祛風清熱，解毒明目爲原則......”
菱寶給開了銀翹散和龍膽瀉肝湯，根據實際情況加減之後，把藥方遞給男人。
男人接過來，沒想到這小大夫看着年紀小，醫術倒是真不錯啊！
於是離開的時候，村民們問起小大夫怎麼樣，男人豎起了大拇指。
連續兩個人都對菱寶讚譽有加，村民們就開始動搖了，一個兩個地起身換隊，有人帶頭，就有人跟隨，最後竟然有一小半都挪到了菱寶這邊。
菱寶簡直熱淚盈眶，一把抓住謝無恙的手，無聲地晃。
有病人來找我啦！
謝無恙任她抓着，反正又不痛，被菱寶感染，他也笑了起來：“有這麼開心嗎？”
菱寶連連點頭：“當然開心了呀！”她睖他一眼，擠眉弄眼地說，“你不懂！”
謝無恙確實不懂，不過菱寶開心就好啦。
忙活了一整天，一直到申時，今天的義診纔算是結束。
和麻姑打過招呼，菱寶和謝無恙上了馬車，麻姑就住在城外，也不和他們一起，自己走回去就行了。
菱寶伸了個大懶腰：“哎呀，骨頭都僵了。”
謝無恙說：“回去好好歇一歇。”
菱寶點點頭，拿了塊糕點喫，雖然涼了，但還是很好喫。
馬車在長公主府停下，菱寶邀請謝無恙留下喫晚飯，謝無恙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於是楚王爺回家又沒見到兒子，不用多想就知道，肯定是去長公主府了。
豈有此理，都說女大不中留，怎麼他就是兒小也不中留！
如果大王在此，它一定會覺得楚王爺此時的表情，簡直就是“孤寡老人”的真實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