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而糙,還是慢而精?

    阿奴總是問黑這個問題。其實並不能說是問題。因爲沒有討論的餘地。基本沒有。

    你可以隨性而爲、隨機應變、隨心所欲,憑藉自己的實力或者也可以按照阿奴的方式。

    正確的方式。慢。小忍。大謀。他總是滿臉沉重,就像是踩了屎。

    當然,他的確踩過。是黑灌進他靴子裏的,本想開個玩笑。

    可他沒笑,因爲屎是在他的腳底板上的。

    (不過黑是笑了,所以這個玩笑還算成功。)

    (黑就是那麼惡毒)

    話說回來,其實真正讓人氣憤的地方在於:他往往說得都對。

    在黑們一同修行的這些年間,黑贏過他的次數能有……十二次?他完勝黑大概有好幾百次。每一次,黑都輸得灰頭土臉。黑知道黑輸在不夠沉穩。總是在沒有十足把握的時候就出手,或者是自以爲抓住了破綻結果正中他下懷。

    黑可不是在謙虛。黑很厲害。相當厲害。但是阿奴,雖然不懂幽默,卻是黑見過的最厲害的人。

    他是一個很強大的男人,明明他起了一個十分女性化的名字。

    他也並不慢。他很快。沒見過比他更快的。這麼說吧:他的劍一出鞘,眼前一花,三個人就倒在地上血流不停。就那麼快。

    所以每當他告訴黑“慢而精”好過“快而糙”的時候,黑通常都會試着去理解。

    重點是“試着”。

    還有“通常”。

    黑們當時正在一人多高的叢林中游蕩,突然聽到一聲喊叫。

    黑的精彩笑話正講到最後,眼看就要抖包袱了,阿奴堵住了黑的嘴,還把黑拖進了薊花草叢裏藏了起來。

    來者六人。五名武夫綁着一個年邁的農民,老人滿臉焦慮。

    黑見此情形不由分說,要讓他們統統喫黑一棒,鋤強扶弱,但阿奴卻拉住了黑。他指指自己的嘴巴,又指指眼睛。靜觀其變。運籌謀劃。快而糙,還是慢而精?

    黑嘆了口氣,開始用仔細打量起這羣人。

    武夫們衣衫襤褸,弓腰屈膝,神情緊張。似乎他們更注重保養自己的刀劍而不是自己。他們一邊行進一邊掃視四周,提防埋伏。一個人往農夫的嘴裏塞了一塊破布,可能是爲了不讓他再那樣喊叫。雖然他們外表髒亂不堪,但黑敢說他們絕不是一羣粗野的山賊。

    十有八九,他們是石工兄弟會的成員。這是一羣在噬鬼打來時建立的游擊隊,雖然戰爭已經結束,但他們卻沒有放下武器。一些成員爲自由而戰,一些是因爲自己只懂打仗,還有一些,比如這幾位,可能只是借用兄弟會的名號打家劫舍,欺凌弱小。

    老農突然摔倒在地。肯定是故意的,太明顯了。這幾名武夫顯然也看得出來。

    爲首的人停了下來看着老人。“你已經露餡了,”他說。“你雖然老,但還沒老到這地步。每走幾百步就倒一次,是想拖時間吧?你再好好想想,有用嗎?這招太老套了。比你還老。”

    他蹲了下來,視線與老人平齊。

    “還說自己家裏有一箱貴重的寶石,真有麼?”

    老人瞪大眼睛盯着石工武夫,眼中的恐懼逐漸變成了絕望。

    他搖了搖頭。

    “可惜了。”那個石工武夫擺出一臉和藹的微笑。就是那種,笑裏藏刀的笑法。

    “我必須現在救他。”黑對阿奴悄聲說。

    阿奴用力對黑搖頭,同時又小心地不讓自己的護目鏡發出響聲。黑不用問就知道,他八成是想分出一人繞到路對面,包夾對手。或者是什麼同樣機智但卻費時的計策。慢而精。

    阿奴最大的問題,除了不懂黑的幽默感、護目鏡像是一隻大蟲子頭以外,就是他過去幾年待在花田裏的時間太久了。他的耐心是無限的。他覺得所有事情都可以精心策劃,破局解圍。

    阿奴沒有見過石工兄弟會。

    而黑曾經戲弄過幾個石工。其中有一個人差點把黑的手臂割下來。他們很難纏,脾氣大,拳頭也大。

    阿奴依然堅持穩妥行事。黑們還是要按照他的計劃來。黑對他點了點頭,然後對着石工身後的小路點了點頭。你去包抄。黑等你的信號。

    阿奴慢慢撤出草叢,然後躥向路對面,速度飛快,即便是從他們面前跑過他們也看不見。經典的埋伏策略:他負責吸引他們,當他們轉過身以後,黑就從他們背後偷襲。

    就在這時,那個石工已經從自己的右手衣兜裏掏出了一把刀。非常小巧的刀,只適合用來給水果削皮。或者用來割開一位老農民的喉嚨。

    黑看不見小路對面阿奴的位置,但黑知道他一定沒看見這把小刀。他不知道情況有多危急。

    他們馬上就要殺掉這位老人了,他們可不管阿奴的穩妥策略。再慢下去就來不及了。

    多虧,黑還留了一手:他非常,非常,非常能打。

    除了阿奴,他沒見過任何一個比他還能打的。

    爲首的石工抓住老人的頭皮,將小刀橫在他脖子前。黑跳出草叢,手中的長棍高高舉起,猛力一揮,打落了他手中的小刀。然後就到了黑最喜歡的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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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黑突然襲擊,人們通常都會有兩三秒的時間愣在原地,想要弄清黑是何方神聖。因爲大多數人從未見過他這樣的外鄉人,更別提是一個天生怪異者。他們呆若木雞地站在那裏,還沒弄清楚情況,就被黑先發制人。

    黑用膝蓋撞向爲首的石工,牙齒碎裂的聲音尖銳刺耳,即使是黑,聽了也要顫一下。

    “別出來,阿奴,老白,大瓜,華翔,水象!”黑對他正在埋伏的草叢大喊。“我能搞定。”

    突然一把匕首刺中了黑的肩膀。

    顯然,其中一個石工混蛋在胸前的皮帶裏準備了飛刀,黑剛纔沒注意到。黑儘量不去想象此時此刻阿奴臉上得意洋洋的笑。

    “依然搞的定嗎?”他從草叢裏向黑大喊。估計是想等到黑被打掉了牙吞進肚子裏,然後再跳出來救黑一命,然後再訓上一通,黑不是讓你慢點了麼?

    “定!”黑一邊喊一邊往地上摔了一把煙霧爆炸果。(黑常會在身上帶着的東西。不僅在打架時很好用,無聊的時候還能激惹阿奴。)

    然後黑將剩餘的武夫打得落花流水。這裏就不多說了—

    —等一下,黑還是說吧,因爲打得太精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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