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時間尚早,沈端跟鎮南王之間只是有了微妙的默契,彼此明面上還是上下級的關係,所以夏怡人對母親座下的軍師尊敬有餘,卻也不會過分的卑微。

    她的問話一出口,沈淼先拍着手樂了起來,“怡人姐姐,這件事你不用問我娘,她最疼我了,絕對會同意的,快,我們快把這個拖油瓶打出去。”

    童言無忌,卻十足的殘忍。

    趙氏在旁邊聽着,絲毫沒有阻止的意思。

    至於沈端,她心裏當然是疼愛長女的,但多年來的分離,讓她的心裏多了許多權衡。爲了一個不聽話的女兒,得罪鎮南王的獨女,這絕對不是什麼划算的買賣。

    而且只是打出去而已,不嚴重吧。

    事實上當她這樣想的時候,其實就已經做了決定。

    “王女,阿流幼年喪父,我又常年不在她身邊,性子難免粗鄙一下,還望你不要跟她一般見識,我這就讓人把她……把她攆出去。”

    最後一點母愛,讓沈端沒有說出那個殘忍的字。但此時這句話的意思,已經夠了。

    夏怡人深深的看了沈流一眼,見對方依舊面無表情,她心裏升起一股無名的怒火,“聽到了嗎,你娘要把你趕走呢。”

    別人不知內情,但沈流能從對方憤怒的眼神裏看到關心,所以並不生氣道:“王女說的是,我知道了。”

    早就猜到了答案的事,所以並不覺得有多傷心,身爲女兒,她從未做過對不起沈端的事,現在見了最後一眼,心事已了,實在無需再去演什麼母慈女孝的戲份。

    “沈軍師,沈流告辭,你要是還想把那件事告訴我,就差人給我送個信兒,我會在城外的小樹林裏停留七天。”除此之外,她也沒什麼遺憾了。

    看着女兒轉身而去的背影,沈端心口就像是被剜了一塊似的,她伸出手想要阻止,卻被人搶了先。

    “站住!”夏怡人急火火的追上去,她拽着沈流的胳膊道:“你就這麼走了?我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沈家主變成了一個膽小懦弱的人!你是沈端的嫡長女,這個的一切合該有你繼承。趙氏只是繼夫,他的女兒根本沒有資格跟你爭!”

    趙氏聽到這兒,已經傻眼了。沈淼更是哭哭啼啼的跑上前質問道:“怡人姐姐,你在說什麼,你怎麼能幫着這個土包子,你是不是不疼淼淼了,你,你壞,我不要理你了。”

    夏怡人不耐煩的抽回衣角,她不留情面的說道:“我疼你是因爲我娘體恤下屬,讓我時常過來看看,而且那禮物也不是獨獨給你的,全寧城的小女郎都有。”

    “至於沈姐姐,她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這條命都可以給她,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跟她比!”此時此刻,夏怡人已經忘了她跟沈流的不歡而散。在她心裏,她們就是吵翻了天,也輪不到被外人欺負。

    沈端到底不是個俗人,她很快就反應過來了,她的長女是故意的。故意不辯駁,故意轉身就走。

    不管是試探也好,還是挖坑也罷,總歸是她又傷了那個孩子的心。

    “阿流……”沈端矛盾的開口喚道。

    在沈流沒有得罪夏怡人,甚至還跟對方交情匪淺的情況下,她的母愛又佔據了上風。

    沈流看着她,心裏只剩一句話:不愧是上輩子曾問鼎帝位的女人,夠狠,夠絕,能屈能伸。

    “沈軍師還有事?”她眼中劃過淡淡的嘲諷。

    沈端急急上前兩步,“你不是想知道那件事嗎,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她知道現在打感情牌沒有用,於是一下就拿出了殺手鐗。

    果然這次沈流沒有拒絕,她點頭道:“好,那就找個安靜地方吧。”

    沈端看了夏怡人一眼,猶豫幾秒後說道:“你跟我去書房。”

    有沈流在場,夏怡人果然沒有問罪的意思,她自顧自的找了個角落坐着。

    顧景恆依舊戴着面具,他全程沉默,只在夏怡人出現在的時候,微微收緊了下巴。

    另一邊,沈流進了那大而樸素的書房,一眼望去,全都是書。

    “坐吧。”沈端擡手,頗有幾分不自然的說道。

    再次面對面的交流,氣氛卻比第一天相認的時候凝重了許多。

    看着女兒越發疏離的神態,沈端越發後悔,“阿流,你還記得你爹嗎?”

    “不記得了。”

    一句話,讓沈端打算好的感情牌打不下去了。

    “那你呢,你還記得我爹嗎?”不等沈端想出對策,沈流就先一步的發問了。

    “當然。”女人打開手裏的畫卷,面露懷念道:“你爹是個極其溫柔的人,他從小沒喫過什麼苦,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就是話少了一些。記得我們剛成親的時候,一天都說不出幾句話,但他總是看着我笑,把我的生活照顧的無微不至。”

    “後來,你大哥出生了,他把重心轉移到了孩子身上,那時候我還跟他生過氣,這種情況,直到你二哥出生纔有所好轉。至於你——”沈端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你長得最像你爹,身子又弱,所以他最疼你。那時候你一生病,他就整宿整宿的抱着你,自己生生的熬垮了……”

    沈流聽得極其認真,面上卻不帶一點笑,甚至嘴角嘲諷的弧度越來越大。

    “沈軍師,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之所以早產,是因爲你在懷着我的時候,跟別人亂來吧。”

    一句話,讓沈端的懷念之情戛然而止。

    “而且,我爹會熬壞身體,是因爲你後院不安寧,那些人欺負我爹,你又不管,他要是不守着我,可能我早就死了。”那些被深埋的記憶,隨着她的言語慢慢清晰起來。

    “所以不要提什麼以前,你只要告訴我,爲什麼我爹會突然消失,爲什麼在他死後,你要遣散所有的夫侍和奴僕,是他們其中有人害了我娘,還是你要掩人耳目。”

    沈端知道,自己再也瞞不下去了。

    於是顫抖着的手,說出了當年那讓她十分屈辱的真相。

    “我確實做過對不起你爹的事,但女人生來就該如此,他跟我鬧,於是我便不回家,可我沒想到他會去那種地方找我,還遇見了那個人。”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