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是赤松軍主帥沈天南,押送蠻族扎哈什王,凱旋迴京的日子。
數十萬百姓準備好了鮮花和臭雞蛋,夾道排出城北十餘里。
鮮花自然是給國公爺準備的,而臭雞蛋嘛,蠻子應該愛喫。
大概巳時,一對輕裝簡從的人馬慢悠悠靠近陽京。
不知是誰先開口,高喊了一聲:“軍神!”
山呼海嘯隨之而起。
“軍神!”
“軍神!”
“軍神!”
“……”
隨着人馬一路走過,無數鮮花被拋飛上天。
也是難爲了這些百姓,都快入冬的時節,還能找來這麼多顏色不一的花朵。
整個隊伍裏,唯一遭殃的就是末尾押送囚車的士兵了。
雖然老百姓們儘量瞄準了扔,但總會有那麼幾個招呼到了赤松軍的英雄們身上。
至於扎哈什王,如同徹底認命了一般,靠在鐵製的囚籠裏閉着眼睛,任憑有多少腌臢之物招呼過來,也仍舊一動不動。
就這樣,隊伍從北城門而入,繞了一大圈來到皇宮正門。
沈天南翻身下馬,解除甲冑後,昂首闊步而入。
大殿之內。
文武百官翹首以盼。
很快,一個高大的身影入得殿來,微微勾着背,快步走到階前。
“微臣沈天南……”
還沒等沈天南拜下去,一個帶着調笑的聲音響起。
“沈老要是打算讓朕下來扶,那就拜下去。”
“……微臣沈天南,見過陛下。”
沒辦法,沈天南只得止住下拜,拱了拱手,“蠻王扎哈什已經送去血衣衛衙門了,婁關繳獲的牛羊牲口難以運抵京城,還請陛下示下。”
“這事兒不急,有個更重要的事兒,朕得先問你。”
永泰帝嘴角勾起一個不懷好意的弧度,道:“說吧,這次立了這麼大的功,想要什麼封賞?”
此話一出,百官頓時露出古怪的神色。
這幾日陛下數次召集衆臣,商議定國公的封賞之事。
賞還好說,無非就是各種財物,可封的話……
沈天南作爲一等國公,又統帥着六十萬的赤松軍,兼着後軍都督府的正二品都督僉事。
無論是爵也好,職也好,已經是封無可封了。
有人說升爲正一品的左右都督,但立馬就被駁斥。
都督不是不能升,但五軍都督府,不能只一個都督吧?
那跟恢復了大都督府的建制有什麼區別?
而一起升的話,那就是十個正一品大員,怎麼看都怎麼荒誕。
所以商量來商量去,始終沒有個定論。
現在好了,陛下將難題給丟了回去。
衆人不由得好奇,沈天南會怎麼應對。
“陛下,那微臣就大膽說了。”
沈天南神色一振,朗聲道:“微臣懇請陛下恩准,讓微臣解甲歸田,頤養天年。”
話音剛落,所有人齊齊一驚。
解甲歸田?
前不久,首輔劉守義就上書乞骸骨。
雖然被陛下擋了回來,可就算劉守義真走了,首輔之位自然有人頂上。
您老可是大慶軍神,您拍拍屁股走了,誰去對付蠻族?
當即,就有人出列,高聲道:“定國公辭官,莫不是打算棄北地百姓於不顧?”
“滾一邊兒去。”
沈天南雙眼一瞪。
那出聲的不是別人,正是大慶有名的刺兒頭韓渡。
兩人雖然往來不多,但私交很好,屬於忘年損友的那種,所以沈天南下意識的就罵了一句。
“陛下。”
沈天南抱拳,“此一戰之後,蠻族十年內再無進犯之力,所以北境安危根本不用擔心。”
“那十年之後呢?”
韓渡不依不饒,奸笑着再次問道。
“……”
沈天南恨的牙癢癢,恨不得上去給這貨來兩拳,“陛下,既然韓大人如此關心北境,臣建議讓他頂上。”
“我……”
韓渡頓時語塞。
“放肆。”
永泰帝樣怒的瞪了二人一眼,接着面色一肅,問道:“沈老當真要辭官?”
“陛下。”
沈天南的神色變得有些落寞:“微臣打了這麼多年仗,兒子死光了,孫子也死了一個,微臣……累了。”
頓時,不少官員面露愧色。
爲了打蠻族,沈天南死了三個兒子,一個孫子。
人丁本就不算興旺的沈家,凋零得只餘兩個後生,何其的淒涼?
在朝的這些官員,絕大部分都沒有爵位在身,但隨便是誰,哪個家裏不是三妻四妾,子孫滿堂。
“而且,讓微臣繼續領着赤松軍,並不是一件好事。”
頓了頓,沈天南繼續道:“北境,只靠一個人是撐不起來的,無論這個人是誰。”
永泰帝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震動,沉默了片刻纔開口。
“朕,準了。”
“禮部擬旨,昭告天下……”
原定國公沈天南,因戰功彪炳,護北境數十年太平,特加封爲忠親王,世襲罔替。
原嶽東省提刑按察使司,兵備僉事婁關,深入北州突襲,戰果碩豐,擢升後軍都督府都督僉事,兼爲赤松軍主帥。
一道道詔書從永慶宮發出,天下震動。
除了沈天南和婁關,赤松軍大小將領,都獲得了不同程度的賞賜。
那些陣亡的將士,全數雙倍撫卹。
等到散朝的時候,百官紛紛前來恭賀。
第一個就是韓渡。
“恭喜恭喜,老哥以退爲進,換得我大慶開國以來第一個外姓親王,真是厲害厲害。”
韓渡拱了拱手,陰陽怪氣道。
“給你點兒顏色,你還真開染坊了?”
沈天南獰笑着,一把掐住掐住韓渡的胳膊,“狗肚子,你怎麼還沒把自己玩死?”
“嘶!!!要死要死……”
韓渡直抽冷氣,連忙求饒。
等到沈天南放開他,他才一邊搓着胳膊一邊好奇的問道:“這麼大力,你真七境了?”
“廢話。”
沈天南翻了翻白眼。
“我大慶有沈老,真是幸之又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