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朝文武人心惶惶,各個派系爲了從龍之功紛紛站隊,妃子、皇子之間斗的不可開交。
較爲年長一些的呂擎空,因早早展露出了驚人的手段和才幹,也難以避免的深陷於旋渦之中。
睡覺怕刺殺,用膳怕下毒。
精神上長時間處於高度緊繃的狀態,會讓人難免的心聲疲憊,想要短暫的清淨清淨。
於是呂擎空躲開了所有人,孤身微服出宮。
就是那一次出宮的幾天,他救下了一名女子。
那名女子有着一雙極爲漂亮的大眼睛,讓他一眼就心生愛意,順理成章的有了夫妻之實。
然而也就是這幾天的功夫,他的母妃,被吊死在了後宮之內。
命令是昭平帝下的,理由是穿着身素色衣裳,看起來跟服喪一樣,有詛咒的意圖。
牽強的很明顯。
後宮裏喜歡素色的人多了去了,偏偏就死了一個地位還挺高的妃子。
說白了,這是昭平帝怕了,感覺控制不住局面,想要彰顯一下權威,證明自己依舊是獨攬一切的皇帝。
可問題是,他偏偏挑了呂擎空的母妃下手。
呂擎空的整個皇子生涯中,從來都沒有去刻意的結黨營私,只想着用堂堂正正的手段來爭取皇位,這讓他看起來是比較弱的那個。
可是,不結黨營私,不代表他不會結黨營私。
這件事情爆發後,只過去短短半年的時間,所有原先保持中立的官員,全部暗中倒向了呂擎空。
然後,在一個很普通的夜晚,昭平帝突然暴斃。
只留下了一紙遺詔,指定呂擎空繼承皇位。
這個消息對於許多人來說都是震撼且無法理解的,但它就是這麼發生了。
不僅發生了,那些不甘心之人還發現,他們連反撲的機會都沒有。
最緊要的五城兵馬司跟血衣衛,都是呂擎空的人,還拿什麼反撲呢?
然後,呂擎空就這麼登基了,定年號爲永泰。
新皇繼位,該安撫的安撫,該黜革的黜革,該敲打的敲打,等這些事情做完,又是大半年過去。
終於閒了一些的永泰帝,自然而然的想起那個跟他有過魚水之歡的女子。
怎麼說呢,那幾日溫柔鄉的流連,剛好跟母妃慘死撞在一起,永泰帝很難不去懷疑這是先皇的手段。
果然,一查之下,發現那女子的身份爲虛構,整個陽京都查無此人。
這讓永泰帝更加篤定了這種猜測。
又一想,對方只是被利用的工具,他便沒了追究下去的興趣。
於是,這件事就這麼不了了之。
直到今天,直到剛纔!
十幾年過去,他再次見到了那雙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睛!
而那雙眼睛的主人,稱呼沈天南爲外公?!
“所以……並非我想象的那樣?”
空蕩蕩的御書房之內,永泰帝負手而立,當年的事情如同一團亂麻困擾着他。
“陛下。”
賈紅衣來了。
“說!”
永泰帝雙目一凜。
“昭平二十三年,沈天南之妻欲嫁獨女於時任首輔,定下婚書後卻查出獨女沈幽幽有孕在身……”
永泰帝的眼神冷了下來,直接打斷道:“你應該明白,朕想知道的不是這個。”
當年定國公獨女被逐出家門,並不是什麼大祕密,只不過他當時忙於平衡朝堂,並沒有多加關注而已。
“臣知罪。”
賈紅衣告罪,從袖中取出一幅畫卷展開:“這是沈幽幽的畫像。”
一個清麗可人的女子躍然紙面,尤其是那雙彷彿會說話的大眼睛,讓永泰帝第一時間就認了出來。
“沈幽幽被逐出沈家的日子,是六月下旬。”
賈紅衣再度補充了一句。
永泰帝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六月下旬……
確定了,沈幽幽就是自己當年遇到的女子。
她不但不是被先皇利用的工具,反而是真正傾心於自己,哪怕被趕出家門,也要硬撐着將孩子生下來。
而根據她被逐出家門的時間來推算,沈仙兒應當就是自己的骨肉,是大慶的公主。
“繼續。”
待心情稍稍平復,永泰帝淡淡道。
“是。”
賈紅衣身子更彎了一些,繼續道:“沈幽幽死後,沈天南命長媳周氏將其安排在府外撫養……”
當時周氏剛死兒子死丈夫沒多久,就接到個這麼差事,能對沈仙兒好纔有鬼。
沈仙兒該有的用度,周氏剋扣了大部分不說,甚至還特意暗示,說沈仙兒是沈家的罪人。
之後的事情就簡單了。
被指派的老婆子,用米湯吊着沈仙兒一口氣,勉強維持沈仙兒不會餓死,一年一年將她帶大。
等到沈仙兒剛學會走路說話沒多久,那老婦又強逼這她去乞討、去做工。
缺衣少食不說,還動輒又打又罵。
這種情況一直維持到沈玉書找到沈仙兒爲止。
因爲有周氏在,沈玉書也不敢頂着觸怒大娘的風險直接出面,只能暗地裏將那老婦人修理了一番,然後給足了銀錢。
從那以後,沈仙兒的日子纔好過了一丟丟。
老婦人不打她不罵她了,還允許她保留自己賺來的錢。
一晃又是八年過去,直到沈玉書逼迫蘇平簽下婚書,才以此爲由,向周氏提出了接回沈仙兒。
“沒過多久,在沈天南迴京的前夕,沈仙兒搬去了蘇平在陽京買的宅子。”
賈紅衣說完頓了頓,從袖中抽出一副畫卷展開,“周氏已死,那名老婦人一家八口已經關進了血衣衛大獄。”
這就是公主……
喝米湯長大的公主。
小小的年紀就要被迫乞討、拾荒、勞作的公主。
先不說對皇室顏面的影響,單是這件事情本身,就不是任何一個做父親的人能夠容忍的。
匹夫尚要血濺五步,何況天子?
“記住。”
永泰帝的聲音略顯沙啞,語氣森寒無比,“別讓他們死的太快。”
“陛下放心,這個微臣拿手。”
賈紅衣毫不猶豫的保證,接着又有些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