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這謫仙般的人物，陸霜此刻也是被他實實在在地嚇了一跳。
好在她反應靈敏，快速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纔不至於尖叫出聲來。
待陸霜緩過來後，慍怒道：“你怎麼在這裏？嚇我一跳。”
鍾黎抿着嘴也不說話，陸霜擡頭見他眼中有幾分憂色，大有“別有幽愁暗恨生”的味道。
若是陸霜瞧得再仔細些，定能看出那憂色之下的殺意。
她隨着鍾黎的目光低頭往自己身上看去，自己腰間的繫帶鬆鬆垮垮，領口也有着奇怪的褶皺，確實有些不得體。
於是陸霜往後退了一小步拉開距離，整理了一下衣着。
鍾黎方纔從於都督處出來，就聽墩三說陸霜去了二皇子府，先是擔憂她的安危。
他耐着性子在外等了一會，剛想要翻牆進去，就見一個人影躍過牆來。
見陸霜身手矯健並沒受傷，他先是放下心來，可後又擔心她是不是去吃了回頭草。
直到看到陸霜的腰帶和衣領後，眼裏的愁苦濃到遮住了對陳謹弈的殺意。
陸霜不知道這一切，收拾完後，用拳頭在鍾黎肩上輕輕推了一下，“你跟蹤我？”
“……沒有，路過。”
“從於都督那回來的？”
“嗯。”
陸霜撥開他往回府的路走去，鍾黎跟在他側身後。
陸霜嘴裏戳穿道：“從於都督府邸回去，確是要路過皇子府，不過只是路過正門，對吧？”
鍾黎不置可否，話題一轉，語調微冷道：“家主爲何在此，不解釋一二嗎？”
兩人一前一後從側面的小路繞了繞，走到了主道上。
陸霜不以爲然道：“家主做什麼，何需向你解釋？”
她覺得她與鍾黎是有交情，自己也確實欠着鍾黎人情，但這種情不需要拿私事道知情權來換。
名義上她是家主，而鍾黎身爲她的面首，三天兩頭私自出去辦差她也從不過問，那自己的私事就更沒必要和鍾黎說了。
陸霜對陳謹弈的恨很大程度上是源自於前世的經歷，她不想跟今世所相處的任何一個人詳談。
“可家主之前說過，我是獨寵。”
陸霜身後冷不伶仃傳來了這麼一句，像是在提醒她。
她這纔想起來，陳謹弈第一次來找他後，她是拿這句話調戲過鍾黎。
不過聽鍾黎語氣，好像她是個負心漢一樣……鍾黎是懷疑她在和陳謹弈偷情？
是她有病還是他有病啊？！
陸霜沒好氣道：“我又沒找二皇子談情說愛，爲何說得我似像始亂終棄一般？”
“且你自己也曾明言過，做我的面首只是因着你辦的皆是暗差，借陸府做個掩護，幹嘛這副樣子？你們男人是不是都喜歡故作深情呀？”
陸霜說完心裏還補了一句：即便是現在算不得男人了，也是本性難移，莫非這是男人與生俱來的天賦？
鍾黎：“……”
鍾黎實際借陸府做掩護是假，做陸霜的面首是真，但這話他自然不會說，便是會說，也會嚇到陸霜。
雖然他心裏很不是滋味，不過陸霜說她沒有談情說愛，那就是沒有。
陸霜懶得回頭，“看來還有一點腦子。”
打架居然敢扯陸霜的腰帶和衣領？
鍾黎眸光一暗，攥了攥拳頭。
隨後他壓下慍色，溫聲道：“家主打架累了，要不要喫點什麼？”
陸霜：“？”
這次陸霜回頭了，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打量鍾黎。
他是怎麼在短短一盞茶時間內，態度從冷聲質問到現在的溫聲關切的？
可好巧不巧，陸霜嘴上還沒說話，肚子就先應聲了。
“咕咕~”
陸霜還沒從剛纔的不悅中回過神來，被這麼一鬧，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耳根子。
“你會做飯？”
鍾黎老實道：“我不會。”
陸霜白了他一眼，繼續趕路，“那你說什麼？這都宵禁了。”
鍾黎胸有成竹道：“有賣夜食的館子，家主要不要喫？”
陸霜活了兩世了，都不知道京城還有賣夜食的地方。
按照齊南國規，每日的一更三點敲響暮鼓，五更三點敲響晨鐘，除了特殊節日沒有限制以外，其他時候夜裏都是不能在做生意的了。
更何況是在京城，管制尤爲嚴格。
現在天已過二更，上哪喫去？
陸霜：“你若是能帶我去，我便請你喫到撐死。”
她才說完，便感覺自己身體騰空，腰肢被一手穩穩摟着。
陸霜知道鍾黎是有些身手在的，但是沒想到這麼好。
俗話說取長補短，要是能把鍾黎這麼好的輕功佔爲己有就行了，自己飛檐走壁暢快不說，還能帶上一個人。
陸霜在空中低頭，只見在數片無光亮的黑色屋檐中，圍着一座樓閣，似有點點燈火。
京城……竟有這種妙處！
“這是什麼地方？”
空中風大，陸霜問時，將脣貼近鍾黎的耳朵，絲絲縷縷的熱氣噴灑在他的耳廓，鍾黎不覺間手上一緊，把陸霜的腰摟得更牢了些。
“哎呀我問你話呢，我知道我掉不下去，不用這麼緊……”
“這裏白日是那座老廟。”
“就是那個廢廟？門口還有個廢棄戲臺的那個？”
陸霜難以置信，“那分明是個閣樓。”
京城這個破廟破了好多年了，鮮有人去，不是久居京城的人都不知道還有這麼一個地方。
鍾黎腳下輕點樹枝，往前緩緩落到頂層。
陸霜雙腳才點地，就有衣着貴氣的女掌櫃婀娜走來，看到陸霜時眼神明顯怔了一下。
“二位客官想來點什麼？”
鍾黎半眼也未朝她看去，只道：“食冊拿來。”
陸霜萬萬沒想到，這食冊是用錦緞縫製的，纖白的錦緞上用黑墨寫着一道道珍饈。
這般奢華，便是皇宮裏也比得過。
陸霜又不自覺地環顧四周，暖燈紅綢，觥籌交錯，盡是透露着貴氣的淫靡之色。
陸霜撇了撇嘴角，對鍾黎輕聲問道：“這下面不會是青樓吧？”
鍾黎一臉無辜，“這我怎麼知道，我只知道家主說要請我喫到撐。”
陸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