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齊南，大理寺還算是公正嚴明的存在，一個於百姓而言公平的司法單位，也是帝王千古流芳的關鍵，因此齊南帝擁有“體恤萬民，公平公正”的美譽。
只不過是把他想庇護的人或事都轉移給東廠去辦了而已，但凡是大理寺辦的案子，都是與皇家顏面無關的。
錢圉官被關進去的時候雖然臉色鐵青，但也沒有太焦慮，畢竟貪污糧草錢還不是殺頭的罪過。
且上頭那位大概率會派人來週轉他出去，他賭那二殿下定會怕他把事情說出去故而出手幫他。
陸霜自然猜到了他的想法，只能說旁的人都還沒她這麼瞭解陳謹弈。
所以她在錢圉官被關進去前用嘴型對他說了兩個字：再會。
顯然那位圉官大人沒當一回事，他坐在裏頭牢飯一喫就開始呼呼大睡起來。
他躺了一下午，旁邊的囚犯見他如此氣定神閒，不禁心生佩服。
“老兄，你這進牢一點都不帶鬱悶的，心態如此之好，真是難得啊。”
“與你何干？”
那囚犯又狗腿道：“自然是在下將你視作榜樣。”
錢圉官繼續不屑道：“與我何干？”
囚犯撇了撇嘴，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道：“咒你活不過今晚！”
是夜子時。
守夜的雲嵐纔想閉上眼睛歇一會，就聽見陸霜的出門聲。
“家主，這麼晚了你去哪呀？”
雲嵐本想說跟着她一起，卻看到她一身夜行衣，還把臉給矇住了，就沒敢再說。
陸霜道：“辦點差事，你休息便是。”
雲嵐心疼道：“這麼晚，家主這差事也太辛苦了。”
陸霜活動了一下筋骨，道：“你現在怎麼說話也跟圓丫一樣語氣，你以前跟我怎麼野的你都忘了？”
她調侃完又道：“放心吧，不辛苦，還挺好玩的。”
說罷她便快速出了府。
在她走後，雲嵐才小聲委屈道：“可是家主以前都會帶着奴婢啊……”
宵禁時分，京城之中，除了明月外，只有春閨閣是光亮的。
臨近立夏，此時的夜裏是最舒適的。
然這春夏交替的月夜，也是前一世的尾片。
春閨閣房頂上，一雙眸子盯緊了空曠的街道。
有男聲響起：“這麼黑，你看得見什麼？”
鍾黎緩緩道：“雲不遮月，看得清。”
坐在他旁邊的連孟青心情很不好，道：“你昨日派個小太監來半夜擾睡覺做什麼？什麼叫我別亂置氣，有事找你？”
鍾黎目光不動，道：“擾你春夢了？”
連孟青嘆了一聲，“重點在後面。”
鍾黎道：“意思就是叫你不要針對她。”
“我不是這種人，我是真忘了派人通知軍馬廄那邊。”
“別的事怎麼不見你忘？”
連孟青默了一會，擡頭望了望月亮，道：“就這點事，有必要半夜吵我？你進她府裏做面首，到底是一步計劃，還是你真被她給拿捏了？”
鍾黎一隻手肘擱在膝蓋上，漫不經心道：“你說呢？”
連孟青道：“我也看不懂你，不過你若是真被她拿捏了，我怎麼能不厭惡她。”
連孟青這才意識到這話很容易讓人誤會，忙道：“我是怕你誤了大事。”
鍾黎道：“你要是對我這般沒信心，趁早散夥。”
“不是對你沒信心，是她實在配不上你，你什麼身份你自己清楚。”
“她身份差嗎？”
連孟青答：“身份倒是可以，但名聲是真差，西蠻子都不要她了。”
西蠻子指的是陳謹弈，意爲：西蠻人生的兒子。
鍾黎不悅道：“是誰不要誰你都分不清，你這吏部尚書也別幹了，告老還鄉吧。”
連孟青抽了抽嘴角，實在是很不適應鐘黎現在見色忘友的嘴臉。
就算這件事有爭議，他又道：“雖說她身邊只你一人，但當初她納面首說的可是廣納，且她與她那個義兄關係過於親密，共騎一馬也不害臊，而且軍營裏全是男子，她……”
連孟青還沒說完，就見鍾黎一道駭人的眼神剜過來。
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鍾黎用這種眼神看自己。
片刻後，鍾黎沉聲道：“廣納面首，也只納了我一人，和劉迸共騎一馬，那日是特殊情況，軍營裏都是男人，她又不是去魅惑男人，那羣男人全得挨她的揍。”
連孟青有些呆滯地看着鍾黎。
從來沒一口氣講過這麼多話的人，這次講這一大段全是爲那女人辯護。
他稍稍消化了一下，找不出什麼可以反駁的地方，但他依然不爽，覺得鍾黎是瘋了，去寄人籬下還要幫他所謂的女主子說話。
半晌，他只憋出一句：“你完了，你墜入愛河了。”
鍾黎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連孟青實在不適應熬夜，不聊天就開始昏昏欲睡。
在他快睡着前，他道：“帶我下去，我要回去睡了。”
鍾黎卻道：“不行。”
連孟青問道：“爲何？”
“今日有好戲看的。”
連孟青只覺得心裏憋悶着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可偏偏他一個文人，又不會輕功，鍾黎不帶他下去他就只能待着。
“戲什麼時候有？”
他才問完，西北面的街道上就有黑影閃過，那黑影藉着輕功躍幾下，然後又會功力不足竄跑幾步，再躍幾下，總體來說速度還算快。
跟只大黑耗子差不多吧。
鍾黎頭微微朝那個方向指了指，示意連孟青看過去。
連孟青眯着眼睛看了看，道：“就這？這也算好戲？這誰啊？”
讓他尷尬的是鍾黎就不回話了。
只見那黑夜躍過街巷房瓦，往大理寺的方向去。
陸霜對陳謹弈已經瞭解到了骨子裏，就連他會在什麼時間段動手，她都能預測的大差不差。
她不會浪費多餘的時間來蹲點，而是卡着點來逮人。
皇子府和陸府並不是同一個方向，所以在連孟青的視角，只能遠遠看到陸霜的身影往那邊去。
此時陸霜正坐在大理寺外的一棵高樹上，人隱匿在葉中，透着葉縫往裏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