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江吟呆了一下，沒想到他將自己問的話聽得這麼清楚，她稍稍不好意思了一下，乾脆把自己的好奇攤開了問，道：“具體怎麼弄？”
陸霜惱道：“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問些什麼？”
陳江吟眼神躲閃了一下，道：“本宮向來好學，對一切都抱有學習的態度，和敬畏之心。”
好一個好學。
她好學的東西是很多，只要除了正經的書卷，她都好學。
陸霜瞪了一眼鍾黎，鍾黎解釋道：“具體就是幫家主按按摩什麼的。”
他說這話時語氣平常，可兩眼盯着陸霜的眸子，說完後還無意往下輕輕掃過一眼。
陸霜不自在地轉頭撩開窗簾往外看去，陳江吟也覺得無趣，把視線轉移到了外頭的街道上。
離近了集市，車水馬龍，熱鬧之景，陸霜叫停了馬車，拉着陳江吟就往下走。
總算是可以透過氣來。
鍾黎自覺地跟下來，不等陸霜說話，陳江吟就轉頭命令道：“本宮……我，我要與她走在前面，你跟在後面不許打擾我們。”
人來人往，鍾黎眉眼不顯悲喜，在陸霜身上流轉了一下，微微點頭。
陳江吟看着陸霜，陸霜會意，伸了伸胳膊示意她挽住，道：“喫餛飩還是吃麪？”
上次這般已是幾年以前，卻又如同在昨日，陳江吟自然地挽上陸霜的胳膊，道：“都要。”
“你哪喫得下這麼多。”
陳江吟道：“喫不下給你喫。”
陸霜道：“我也喫不下。”
陳江吟道：“你喫不下再給他喫。”
陸霜回頭看了一眼，道：“又不是養狗。”
陳江吟不以爲然，“誰讓他要跟着我們。”
……
這集市上的老餛飩攤賣的是泡泡餛飩，皮薄餡少，煮完後會鼓起來。
兩人各要了一碗，陳江吟道：“這幾年我在宮裏，都沒再喫過這麼好喫的東西了，宮裏的都是樣子貨，看着好看罷了。”
陸霜往碗裏舀着辣子，道：“那時你出宮，沒少捱罵。”
陳江吟道：“我捱罵你也得捱罵。”
她與陳江吟少時在皇家的私塾讀書，裏面大多孩子都是與皇家沾親帶故的，而陸霜就這祖輩父輩掙下的開國大功，也得以進得。
只是她沒學多久，還拐了個公主出來。
她念書唸了些時日，發覺私塾裏教的大道理無趣，不如兵書有意思，更沒有耍槍舞劍好玩，無聊之下便生出許多小心思。
她起先是在先生不在時偷偷玩起了投壺，那時陳謹弈便盯上她了，假意要告訴先生，實則幫她瞞着，捏着她的小辮子一來二去地鬧她，時間久了兩人之間便成了所謂的“青梅竹馬”。
後來陳江吟發現了，便日日要命令陸霜帶着她玩。
當時三皇子還未嶄露頭角，陳江吟對她與陳謹弈走得近此也不太在乎，只是單純地愛找陸霜玩。
宮裏規矩多，刻板無趣，她與她親兄長陳謹睿性子相反，一個好動，一個喜靜。
陳江吟與陸霜廝混久了，便覺得在私塾偷摸着玩沒有意思，恰好陸霜也厭倦了在私塾唸書，兩人便商議要出宮去玩。
公主她也敢帶回來？
她還偏就是敢。
陳江吟也是不怕事的性子，她還在陸岐面前擺譜道：“本宮出宮一事，命令你不許告訴父皇。”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她捱了父皇和兄長的訓斥，陸霜捱了陸岐的訓斥，但陳江吟到底是陳江吟，她一通哭鬧撒嬌裝抑鬱，硬生生是讓齊南帝允了她每月出三次宮。
但這話有破綻，他沒說一次出幾日。
於是陳江吟就每月出三次宮，一次至少三日。
她挽着陸霜的手逛遍了京城，其中最愛的當屬這街邊的餛飩和隔壁攤子的鹹菜面。
用陸霜的話說就是，山珍海味喫多了，就愛喫糠咽菜，這是富貴病。
兩人很快一碗餛飩下肚，陸霜看着她問道：“面還喫得下嗎？”
陳江吟嚥着湯點了點頭。
陸霜道：“那你付錢，我身上沒有。”
“什麼？”
陳江吟扭過頭來，道：“你怎麼陪我出來玩都不帶銀子？”
陸霜一臉無辜，“我前面才換的你的衣裳，你說我有沒有銀子。”
即便是不換衣裳，她身上也沒有銀子。
陳江吟道：“我也沒有，那怎麼辦。”
陸霜：“涼拌。”
她嘴上這麼說着，但這兒的老闆娘她熟，剛想開口說掛賬，陳江吟就衝着站在她們身後不遠處的鐘黎招了招手，嘴裏對陸霜道：“後面不是還有個錢袋子嘛。”
陸霜：“他的錢不就是我的錢嗎。”
鍾黎走上前來，陳江吟道：“你家主沒帶銀子，你付一下。”
他二話沒說，從袖中摸出一張銀票放在桌上。
二人定睛一看，皆是僵住，陳江吟念道：“五百兩？”
她又擡頭看着陸霜，“做你男人能有這麼多錢拿？”
陸霜忙道：“這肯定不是陸府發的月銀啊，是他的私房錢。”
說罷她又看着鍾黎，道：“碎銀有沒有？”
鍾黎道：“暫時沒有。”
陸霜想將銀票還回去，陳江吟卻已經遞給了老闆，道：“結賬。”
老闆忙忙碌碌，把一整個抽屜都翻出來了才找齊了銀兩，陸霜對他小聲道：“我回府還你。”
鍾黎想都沒想，就道：“不用。”
陸霜：“爲什麼？”
鍾黎道：“我的錢不就是家主的錢？”
陸霜不置可否，他上趕着送錢，她豈有不收的道理。
但她鬼使神差試探了一句：“你都將我送你的冰清玉茶具拿去討好你主子了，我拿你五百兩，不多。”
鍾黎眼皮跳了跳。
什麼將冰清玉茶具討好主子？
她在說什麼？
鍾黎反覆將這句話琢磨了兩遍，才確定了其中意思。
定是暗閣裏的茶具被她瞧見了，阿四是欠打了。
將她送他的禮物轉贈於人？這種罪名他萬萬不想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