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嗎？”
陸霜反問回去。
不等他回答，陳江吟捧着一手銀票和碎銀道：“拿着啊，本……我怎麼拿得下這麼多。”
陸霜轉過身去接過碎銀，道：“去吃麪，再給陸大黃買肉去。”
她走過鍾黎身側時，聽他輕聲道了一句：“自然不會。”
陸霜怔了怔，與他對視一眼，這一眼意味深長。
“走啊。”
陳江吟拉着她往麪館去。
陸霜你覺得鍾黎這是在暗示她什麼，她有必要找他秋後算賬。
陳江吟見她心不在焉，道：“陸霜！你眼裏還有沒有我？”
她又回頭對着鍾黎道：“叫你跟遠一點了。”
陸霜見她這麼喜歡跟自己身邊的男人喫醋，不由得擔憂道：“江吟，你怎麼還不成婚？”
陳江吟道：“自然是沒有能讓我看上的人，你別是以爲我看上你了。”
陸霜：“……”
她看着陳江吟又吃了一碗麪，喫得直打飽嗝，後又繞道另一條街買了肉食糕點。
陳江吟好不容易又重得往昔的玩伴，一路上興奮得歪理不斷，例如什麼：姐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她還攛掇陸霜多娶幾個男人，
她邊說着，兩人邊往集市末處走，二煥將馬車停在了偏處，爲了不妨礙百姓通行。
偏處少行人，陸霜正要扶陳江吟上車，耳中卻傳來輕微的異聲。
她聽得不真切，似是重病之人有氣無力的呢喃和沉重的喘息。
陳江吟見她不動，問道：“怎麼了？”
陸霜道：“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陳江吟道：“沒有啊。”
那聲音出現了一下又停止了，陸霜也有些不確定，她想起鍾黎就在身後不遠處，此時正不疾不徐朝她走來。
陸霜與他對視了一眼，眼中帶有疑問。
鍾黎能讀懂她的意思，點了一下頭。
這表示他也聽到了聲音。
陸霜下意識想去尋找一些聲音的來源，他卻道：“回去吧。”
本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也沒什麼，陸霜也不是什麼愛管閒事的人，可是她對鍾黎有氣。
她現在對鍾黎極度懷疑，甚至經過剛纔那一問後，基本上可以確定。
確定她的猜想，確定他對她的欺瞞捉弄。
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她都氣，只不過現在當着陳江吟的面，她將一切情緒都壓着了。
憑什麼他說回去就回去？
陸霜道：“我去找找。”
鍾黎道：“天色不早了。”
陸霜道：“我還怕黑不成，鍾黎，你是以什麼身份管我？”
鍾黎薄脣輕抿，道：“在那邊。”
陸霜側後方看去，那是集市的最邊處，再往後就是一小片草木林，夏日草木瘋長，顯得有些雜亂。
她往裏張望了一下，陳江吟見她這般，也跟在她身後緩緩往裏走。
越往裏走，她越是能清楚地聽到有斷斷續續的喘息聲，像是苟延殘喘地在捕捉最後一絲生命。
陳江吟道：“陸霜，我好像聞到了有血腥味。”
確實有。
她正是因爲聞到了，才一直往前走，想要查看一番。
她道：“你若是怕，就站在此處不要動。”
她說着還往前竄了兩步，走到陸霜側前方。
可她又走了幾步，便後悔莫及。
她在宮中安穩度日，從未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面。
及膝高的草叢下，躺着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他頭髮凌亂沾滿泥土雜草，身下的血跡有些一句半乾，迎來了一些蚊蟲，一腿以詭異的姿勢彎折着，看上去像是應該是斷了，手背上的皮肉外翻，一看就是被利器所刮開。
聽到有腳步聲，那男子拼盡了全力擡起頭來看了一眼。
他臉上雖有污泥和血跡，但五官剛毅，神色悲涼。
他看到了陳江吟，像是一位下凡的仙子，淡紫色的衣裙之襯的是一張美豔高貴的臉。
只是她顯然被他嚇到了，尖叫着後退了兩步，還險些跌倒。
他馬上又埋下頭去。
陳江吟往回退了兩步，挽着陸霜，道：“是個人，全是血。”
“早說了讓你在後面。”
陸霜對此意料之中，她往前撥開雜草，目測了一下，道：“這傷得也太重了。”
她輕輕戳了戳男子，道：“還能說話嗎？”
地上的人不動。
陸霜伸手過去碰了碰他的脖子，道：“還死不了。”
她又將手順着往上，擡起了他的頭。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那張臉雖然虛弱至極，雖然髒得看不清相貌，但陸霜還是一眼認出。
“無風？”
無風見是她，先是沒出聲，過了一會，才自嘲笑道：“陸姑娘……你不是說我好看嗎？你不是說想要我……你還……要不要？”
他這話雖是疑問，但實則不是問句，說完他又悲涼地笑了兩聲，又埋下頭去。
等死。
陸霜見他這副模樣，倒也不奇怪。
畢竟陳謹弈做出什麼事來，都已經不足爲奇了。
他派人殺鍾黎沒殺成，自己反倒要去道觀待上三年，暗兵也全軍覆沒，這一肚子氣必須得有人受着。
除了無風這個忠實狗腿，還能有誰？
他看着無風等死的慘樣，回答道：“我說話作數，我要你。”
無風手指微微一顫，但沒有出聲。
“什麼？”
陳江吟第一個跳腳，道：“他誰啊，你就要他？”
陸霜道：“你二皇兄的得力走狗。”
陳江吟道：“那你還救他作甚，你不知道我最討厭我二皇兄？”
陸霜擡頭道：“那你不覺得把他想殺的人救了，挺不錯的嗎？”
讓他事與願違，永遠事與願違。
陳江吟想了想，道：“你說的也有道理，你自己不嫌麻煩就是了。”
陸霜對無風道：“你自己還能不能走？”
無風道：“陸姑娘不必救我，我本就是該死之人。”
這話陳江吟聽得生氣，道：“你真是給臉不要臉，我們霜兒好心說救你，你的意思是她熱臉貼你的冷屁股了？”
他聽了陳江吟這番話，又擡起頭來，道：“公主殿下……無風不敢。”
“識趣便好”，陳江吟對陸霜道：“那你把他帶回去，洗洗乾淨治療好，說不定你又得一房新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