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單獨與他走開幾步去,劉迸道:“阿焰,現下你沒事了,爲兄也算是鬆了一口氣,但是……但是你都與六公主說了些什麼?”
六公主?陳江吟?
陸霜一臉懵態,轉了轉眼珠子,道:“沒講什麼啊,我這幾日並未見她。”
劉迸道:“前些日子,她不是去了陸府幾日,你都說了些什麼!你這是要將你兄長賣了啊?”
陸霜:“???”
劉迸額頭上的青筋跳了跳,陸霜也更是雲裏霧裏,道:“我就是將我自己賣了,也不會賣兄長啊,到底何事?”
劉迸嘆了一聲,道:“那她爲何與你待了幾日,回宮後便要……便要……”
“便要什麼?”
“便要爲兄去給她做駙馬!”
陸霜:“!!!”
“什麼?”
她先是驚詫了一下,又稍稍緩了緩,細細想了想那日她與陳江吟說的話。
她是與陳江吟說,當心以後會被送去和親,但她也沒讓她隨便抓個人就拉去當駙馬啊。
且陳江吟這番想法她連一點苗頭都不知道,就這麼無形之中把劉迸給坑了進去。
陸霜問道:“這事定了?”
劉迸摸了摸鬍子,道:“那倒是還沒有,但皇上直說了六公主的意思,試探了爲兄一番。”
陸霜道:“兄長怎麼想。”
劉迸無奈道:“阿焰,爲兄以前同你說過,此生都不想娶,不是玩笑,是真話。”
陸霜擡眼很嚴肅地看了劉迸一眼,問道:“兄長這是瘋了嗎?”
她長這麼大就沒聽過又那個男人不願意娶妻的,就連太監都想有妻有子,身份不夠的就在宮裏物色宮女做對食。
她稍稍沉默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輕聲問道:“兄長,若是有什麼隱疾,還是嘗試治療一下的好。”
劉迸:“……”
他道:“阿焰,你想多了。”
陸霜尷尬地眨了眨眼,如果不是這個原因,她實在想不到是爲何,她道:“兄長說個理由我聽聽,哪有男子不成家立業的?”
劉迸道:“立業肯定立,成家確是是算了,阿焰你也知道,我娘現在過得是什麼日子。”
劉迸生父戰死後,他之所以成了陸岐的義子,也是因爲其生母實在走不出喪夫之痛,無暇再照顧當年年幼的他,才同意了他由陸岐撫養,而她自己則是出了家。
日子過得好不好,全看人能不能解開自己的心結,很顯然劉迸的生母並不能。
她一生也是個可憐人,自幼孤苦,好在遇到劉迸的生父,一路伴着他參軍,高升,只可惜後來懷孕後,齊南邊境戰事連連,本就渴求陪伴之人不得不日日獨守空房,熬過了十月懷胎,又九死一生獨自產子。
那幾年大大小小的戰事平了又起,幾年來兩人見面次數寥寥,雖說有了戰功不愁喫喝,可她心中思念過度,積勞成疾,日日鬱鬱寡歡,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半大的劉迸日夜在母親牀前哭喊,硬是將她從鬼門關喚了回來,只是她再也無力照顧他,一切事物都無法讓她提起興趣。
劉迸記得清楚,她模樣呆滯空洞,分不清喫進嘴裏的是米還是肉,她說都是一個味道,嘗不出來。
住在那宅子裏,她怕是此生都無法走出悲痛,最後在劉迸的理解和支持下,她出了家,去了偏院的廟裏,此後劉迸也開始了日日在武練場的日子。
這些陸霜都知道,劉迸一提他娘,她便明白了。
他如今身居副將一職,邊境一旦有事,他定是要首當其衝,如今齊南是太平了些日子,但國不肯能永遠無戰。
他親爹走了,留下他娘日日流淚,陸岐,堂堂護國大將軍,也因戰事落下太多舊傷殘病去了,留下白髮老母,又不得不讓陸霜一個女子撐起門楣。
他做這行,是真心實意的不想娶妻,不想將他母親的不幸又附加給一個他愛的,愛他的女子身上。
這種想法是不錯,陸霜也能感同身受,但她雖理解,卻並不太支持,她道:“若是所有爲兵爲將者皆如此,那我們這樣的將門豈不是要絕後?兄長想的還是太片面了。”
劉迸點了點頭,道:“阿焰,你說的不錯,天下爲兵爲將者還是皆可娶妻生子,爲兄的想法並不值得宣揚,只是,爲兄是真的不想。”
天下人皆要成家,只是他真的不想……
陸霜噎了噎,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她希望看到她所敬愛的兄長家有賢妻,兒女雙全,可她有希望他能事事順心,如己所願。
她低下頭盯着鞋尖看了一會兒後,道:“兄長在皇上面前是怎麼說的?”
劉迸道:“只說公主金枝玉葉,爲兄是粗人一個,將來若是遇上戰事,一去幾月,九死一生,怕負了她,只是皇上說,六公主態度堅決,要我……要我……”
陸霜道:“要兄長自己想辦法讓公主斷了念想。”
“對”,劉迸道:“阿焰實在聰慧。”
陸霜倒也不是多聰慧,只是她瞭解齊南帝。
陳江吟確是到了成婚年紀,劉迸也確是足夠資格,可以說這是一個完全合情合理的要求,他若是拒絕了,便理應找一個更合適的替上。
可是無人可替,因着竟來西蠻怕是會有動作,如今未嫁的適齡公主就陳江吟一個,和親也是爲君者的一張牌,能留着,自然要留着。
只是不能告訴陳江吟,否則依她的性子,能將齊南帝煩死。
但是讓劉迸去拒絕她,也能將劉迸煩死。
饒了一圈回來,陸霜還不得不接下這個鍋。
陸霜喃喃道:“此事不好辦啊,不可直說。”
劉迸點了點頭。
陳江吟自己開口,若是被拒絕,她的自尊心怕是要大大受挫,記恨起劉迸來全然不會顧及陸霜這幾分薄面。
陸霜只得道:“過幾日等我休沐,便去找她暗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