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頭對鍾黎道：“本王婚嫁之事，也歸你齊南東廠管？”
鍾黎看了一眼陸霜，道：“本座只管她。”
這兩人對話起來，氛圍就截然不同起來，周遭氣壓驟然下降，西蠻的人馬也收起了看戲的心情，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赫連晨通常用身高便能將對方氣勢壓住，看人也都是俯視，可對鍾黎，他只能用平視的，且他跟那女人一樣，對他的氣勢絲毫不懼，反而那假面空洞可怖，又讓他瞧不見他真實的表情，還使得他心裏怵了兩分。
但他當然不會將這表現出來。
他垂眸笑了一下，道：“閹人還偏就愛管嫁娶之事，東廠管得還真是寬。”
他知道，只要那“閹人”這二字來壓，東廠之人就沒有話說。
鍾黎沉默着凝視着他，他越是一言不發，氣場就越強得可怕。
衆人仰着頭在，將視線在二人臉上來回跳躍了幾下，胡長坤也不敢再插嘴打斷，乾脆縮着腦袋裝鵪鶉。
這樣耗下去算個什麼事。
陸霜忍無可忍，道：“既然談不攏，那就想回客棧的回客棧，不想回客棧的就在此處待着，我就先行一步了。”
她說罷轉身就走，唐歡見她走了，馬上帶着一隊人都跟上。
胡長坤左右晃了下頭，猶豫了一下後，還是跟上陸霜離去，留鍾黎一人在這和宸王僵着。
赫連晨轉頭看了一眼陸霜的背影，又回頭對上鍾黎，道：“你關心人家，人家可不關心你啊，大都督。”
鍾黎道：“西蠻特產風沙，宸王殿下在此留戀了這麼久還沒喫夠，本座也難以再奉陪了。”
說罷他也往陸霜的方向去，身形如影，三兩下就到了隊伍的前面。
陸霜感到身側人情緒不對勁，道：“大都督不必將他太放在心上。”
鍾黎與她並排而行，低聲道：“我是將他放在心上？”
陸霜清了清嗓子，也不好再詳聊下去，只故作正經往前走。
赫連晨也意識到方纔與陸霜犟嘴玩的是有些過火，他朝陸霜的背影望了望，轉身跨上馬車，道：“跟上。”
行了一小段路，陸霜突然想到，在赫連晨的大馬車後，那兩輛小馬車裏坐的是何人？爲何不曾下車打照面？
她話到嘴邊，感到邊上鍾黎冷冷的模樣，便將目光看向胡長坤，道：“胡大人可知宸王后面的馬車裏是何人？爲何不曾下車一見？”
胡長坤道：“不知道，忙着看你給老虎拔鬍鬚呢，還有空問那些？”
陸霜無語地回過頭來，鍾黎道：“不問我？”
他既然都這樣說了，陸霜便又開口問了他一遍，本以爲他知道些什麼，沒成想他道：“我也不知道，不過宸王既然沒有主動提及，想來也不像我們這麼快知道。”
陸霜閉了嘴懶得接話，反正問了等於沒問。
一衆人馬抵達客棧後，客棧房間顯然不夠，便給西蠻的人馬在不遠處的其他幾個客棧安頓了一番，只有西蠻宸王以及主要人員與齊南人馬住在同一客棧。
陸霜多留意了幾眼，見後面兩輛馬車上下來的人均是女子，只是都帶着冪籬，將頭臉都遮擋住，實在看不清模樣。
這兩人被安頓在了下層，赫連晨則是與陸霜等人一同住在上層。
赫連晨才安頓下來，就喊侍從傳話，說是要見陸霜。
陸霜屁股才沾到凳子，就被他一句話給喊去，很是疲乏惱火。
兩人的房間是同一層，但不相鄰，中間隔的是鍾黎的房間。
她路過時，那房間中伸出一隻手，將她一把攬了進去。
陸霜還沒來得及喊出聲，便被捂住了嘴巴。
她還帶着面紗，這樣一來那面紗都被她喫進了嘴裏。
陸霜擡眼瞪着他，擡腳往他腳尖踩了一腳，鍾黎這才放開她，道：“怎還戴着面紗？”
廢話，剛纔還和那個宸王拿這個當賭注，現在就卸了，豈不是很便宜他。
見她不答，鍾黎又問道：“怕他見了愛上？”
陸霜柳眉微蹙，道：“大都督爲何跟個妒婦一樣？”
鍾黎道：“最多算妒夫。”
又不是她的夫。
陸霜推開他，道：“我要過去了。”
鍾黎一腳抵住門，取下了假面微微低頭，把那張勾人的臉又擺放到她眼前，語氣有些慍怒，道：“他讓你去你就去，還真要他嫁給你不成？”
陸霜道：“他若是真要嫁給我，我也沒辦法不娶。”
他聽了這話，大掌狠狠在她腰上一掐，道：“好一個沒辦法，你娶他進門，我與他誰做大誰做小？”
陸霜：“……”
她說的只是玩笑，豬圈裏拎一隻豬來都知道，堂堂西蠻五皇子宸王殿下，怎麼可能會嫁給女人？偏就鍾黎腦子又抽風，非要將這種事當作真的來議。
他要這麼幼稚，陸霜就陪他幼稚，她道：“他做大。”
但她說完就後悔了，後悔爲什麼要在這種時候去激他。
可能只是一時犯賤沒忍住。
鍾黎將她的腰用力往自己腰身處一提，聲音沙啞道：“爲何？因爲我是閹人？”
陸霜一頭霧水，她纔不會沒事來戳他這種傷疤好不好，她無奈道：“我就隨口一說。”
可這句話說了並沒有什麼用，這傢伙並沒有要鬆開她的意思。
礙着旁邊就是赫連晨的房間，她也不好擡高音量，更不方便動手鬧出動靜。
鍾黎這一路來都還算是穩定，就算是第一個晚上與她將就在同一個帳子裏，也是半點狗瘋沒發。
今日怕是被赫連晨幾次三番戳了痛楚，纔會又不穩定起來。
陸霜想着，她也該收一收性子，給他順順毛，免得在外誤了正事。
她安撫道：“大都督不必將宸王的話放心上，當作犬吠就是，什麼閹不閹的，若真是因此動氣，那纔是着了他的道。”
鍾黎不說話，她就接着道：“大都督不論如何，都是那個位極人臣的大都督，站在旁人求不得的位置上，自然內心強大，不在乎流言蜚語不是？”
鍾黎：……
他意識到她與他論的不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