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深睡之際，隱約聽到有關門聲傳來，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中，陸霜將腦袋埋得更低了些，讓被子蓋過耳朵。
可才蓋上，卻又竄進一陣風，她耳廓微涼，被擾得不舒服，正要轉過身來時，被子又被嚴嚴實實地蓋了回去。
只是身後似乎多了些什麼，暖烘烘得貼着她後背，透過些被水汽沖淡的茶香。
陸霜半夢半醒，淺眠中也朦朧意識到了身後是誰，但她這次也沒什麼動作，繼續睡了過去。
她腰上被一掌覆上時，她已經是熟睡狀態，一夜無夢，直到天上透出朦朧的亮色時，才睜了雙眼。
身側餘溫尚在，由不得她裝傻。
她起身靠在牀頭呆坐了一會兒，竟覺得自己有些理解鍾嫣過去的心境。
她嘴上喜歡吵鬧，但心底裏，竟有些想留住那絲溫度。
陸霜大致算了一下時辰，用力閉了閉眼，讓自己清醒過來，克服冬日裏的寒意，一鼓作氣轉出被窩。
她出門時，早膳已經備好，樓前的馬車也洗刷過一遍，一切準備妥當。
因着她今日要當值，還得呈現在天沒完全亮，就快馬加鞭趕回武練場。
雖說有劉迸在，她晚到一些也沒有什麼大礙，但在公職上她向來不會遲到早退。
回去時陸霜與鍾黎乘一輛馬車，而連孟青自己一輛慢悠悠跟在後面。
陸霜探出頭去問道：“連大人這麼慢，不趕今日早朝了嗎？”
連孟青掀開車簾懶悠悠道：“我告了兩日假，急什麼。”
陸霜嘟囔道：“他這個吏部尚書到是清閒。”
鍾黎坐在她身側，道：“他本就幫着三皇子制衡二皇子，如今這位二殿下才回京不久，宸王走了之後又繼續受冷落，連大人自然也能多歇歇。”
陸霜點頭，道：“可惜三皇子實在有些平庸。”她說着擡頭看着鍾黎側臉，道：“大好江山，你有陳家一般血脈你真能捨得不要？”
鍾黎道：“想到他，我就一點都不想要，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家主想當皇后。”
陸霜別開眼去，道：“讓我住後宮？給我把刀，我死給你看。”
鍾黎道：“那我就更沒理由了。”
陸霜打趣道：“不過我雖是沒興趣當皇后，但若是當皇上，讓你當皇后，豈不是很有意思？”
她這話說完，半晌沒聽見鍾黎回話，心裏咯噔了一下，緩緩又轉頭看他，見他神色無常，不知在想什麼。
陸霜意識到自己實在太口無遮攔，就算是玩笑，就算與鍾黎再熟，這種話也不該就這麼脫口而出，若是讓外人聽見了，隨時可以葬送她的小命。
她忐忑道：“我……我這話肯定是玩笑，想必大都督也聽得出來。”
鍾黎溫聲道：“是不是玩笑都無妨。”
“嗯？”陸霜不解道：“此話何意？”
鍾黎補充道：“我是說，家主就算真的這麼想，也無妨，女帝男後，豈不是很有趣？”
陸霜笑出聲來，道：“就是很有趣啊，只不過這又不是我家的天下，笑談而已，大都督回頭可千萬別把我賣了。”
鍾黎道：“就目前而言，你賣我可比我賣你容易得多，再者，家主雖說不聰明，但也比但皇子略強一些。”
“你家主不得。”
陸霜無從辯駁。
馬車卡着點將她送到武練場，鍾黎轉身就去了尚書府，將休書給了胡家，又進宮告知了皇上。
雖是皇上賜婚，但胡安兒畢竟犯得是命案，雖說陸倩的命無關緊要，但是正妻娘子手上沾了命案而被休，任誰也不能說什麼，齊南帝點過頭後，這事便算是成了。
陸霜照常當值到下午，回陸府後，就直奔老太太院子。
老太太喜笑顏開，道：“霜兒來陪我用膳了？”
陸霜應聲，但卻遣開了所有下人，只有他們祖孫二人在屋中。
老太太問道：“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陸霜點頭，一邊給老太太佈菜，一邊道：“就是問問祖母，是不是早就直到鍾黎的身世。”
“你是說小鐘？霜兒，你知道什麼了？”
陸霜道：“應該都知道的差不多了，只想問問祖母是何時知道的。”
老太太嘆了口氣，道：“你可還記得那盤棋？那破局思路，便是當時你祖父和鍾老太傅一同想出來的，他既然能破，又姓鍾，那必然不會是別的鍾氏，而是當年死裏逃生出來的鐘家人。”
“所以鍾老太傅與祖父是摯友，我爹也曾是鍾老太傅的學生，所以祖母才讓我好好待他。”
老太太神情略顯沉重，道：“鍾家出事那年，你不過三四歲，還在家中胡鬧的年紀，外頭的這些大事，即便是你偶爾聽到一些，也是記不得的，再後來，這件事皇上不讓提，你父親提了也會傷心，久而久之，所有人都閉口不談。”
陸霜道：“所以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冤案？”
老太太搖了搖頭，道：“那倒也不是，不論是蠱術之論還是星象之談，自古以來都是有人信有人不信，信者既然不會覺得案件有什麼冤屈，不信者……不信者只能裝聾作啞，畢竟皇上信了。”
陸霜道：“我不信，祖母信嗎？”
老太太道：“陸家，無一人信。”
她說完，又問道：“霜兒，這些可是他親自告知你的？”
陸霜道：“是。”
老太太欣慰道：“看來他是真的信任於你，沒想到陸鍾兩家的情誼，竟還能續下去，這也是了了你祖父和你爹的願啊。”
陸霜放下筷子，道：“既然祖母支持，那就好。”
老太太問道：“此話何意？”
陸霜道：“他……他想上我陸府的族譜。”
老太太也放下筷子，道：“這是要當你夫君的意思？還是正兒八經的入贅？”
“應該是吧。”
老太太道：“我本以爲他是有什麼計劃，要用面首身份暫時隱藏一下，難不成他是真想嫁給你不成？”
陸霜：“我也覺得奇怪，但貌似是真的。”
老太太不可置信地看着陸霜，道：“不是拿祖母尋開心？”
陸霜一臉認真地搖頭，老太太沉思着飲了一口熱酒。
陸霜又道：“不過他畢竟是東廠的，我雖爲家主，但想着還是要同您老人家說一聲。”
“噗！咳咳”，老太太被熱酒猛嗆，咳嗽了幾聲後問道：“東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