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晨別無他法，道：“請便。”
陸啓霄道：“陸參將，我等不能丟下你！”
“滾！”
非得惡語相向，陸啓霄才聽話，他帶着人馬調轉方向離去。
陸霜看準了時機，手中匕首虛晃一下，又往赫連晨身上一踩，騰空而起，接連踩着幾個西蠻兵的腦袋逃竄過去。
陸啓霄才駕馬逃出沒兩步，趕到身後重重落下一個人，陸霜兩手前伸奪過繮繩。
“駕！”
馬蹄飛揚起來。
赫連晨也立刻來追，他拿起大刀往前用力一擲，精準地打在了馬後腿上，陸霜與陸啓霄一同向前飛撲出去。
逃不掉了。
“那就打！”
陸霜拾起那把大刀，迎面對上暴怒的赫連晨。
西蠻軍如一堵牆一般壓來，風沙之中，夜色之下，陸霜也顧不得其他，只有竭盡全力地抵抗，憑聽覺判斷，藉着靈活的優勢保命。
直到她體力漸漸不足，手中大刀也被斬飛出去，赫連晨居高臨下看着她。
陸霜身上有幾處刀傷，她自己清楚並不致命，但血流一地，看着很可怖，她躺在地上，裝作將死模樣，道：“赫連晨，我有話……和你說。”
她示意赫連晨低下身去。
赫連晨看她這副模樣，難以控制地起了惻隱之心，正想俯身下去，卻突然又停住了。
“方纔偷走的匕首，藏在袖間了？”
陸霜：“……”
完蛋，不好騙了。
她大概是真的要被擄去西蠻了。
失了血，她感覺身子越來越沒勁，赫連晨道：“陸霜，你滿心想殺了本王，本王都沒殺你，何必用這種生不如死的眼神看本王？”
陸霜正想回話，突然一滴熱血滴在了她下巴上。
她定眼一看，一支箭深深扎進了赫連晨肩頭。
箭？
這種風沙天氣，兩軍根本都無人用箭，赫連晨也是大驚，怎就憑空捱了一箭。
他擡頭眯眼望去，見遠遠有人帶着兵馬殺了過來。
“敗了？不可能。”
赫連晨自信自己留下的精銳即便是沒有取勝，也絕不會敗得這麼快。
他預測的並沒有錯，事實上他的人馬與劉迸的人馬還在纏鬥，並沒有敗下陣來。
攻來的人馬不多，目測並不過百，但此時赫連晨受傷，若是打起來，必然是劣勢。
他下令道：“把她帶上，撤！”
說罷一名西蠻兵就彎身下來要扛走陸霜，結果手還沒碰到，便也中箭。
這箭射在他心口。
赫連晨明白過來，方纔射他的那箭，想來也是要射在心脈的，只是風大，偏了位置，有了前車之鑑，這第二箭便是一箭致命。
這箭法，他都不得不佩服。
眼見那隊人馬越來越近，又有兩人相繼去扛陸霜，卻都一一倒下。
陸霜雖是躺着，但也看明瞭局勢，道：“宸王若想殺我，手起刀落還有機會，若是想帶我走，只怕自己會被留下。”
西蠻兵將護在赫連晨身前，他最後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殺陸霜，“陸霜，你記住，本王是能殺你而未殺，你永遠都欠本王，以後依舊要還！”
後方人馬終於趕到，揚着火把，火光搖擺，隨時要被吹滅一樣。
一夜戰亂，此刻風沙稍歇，是天亮的預兆。
這夜總算是要過去了。
陸霜睜開眼睛，入眼的是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
她又驚又喜，但卻也在意料之中。
就憑着方纔那幾箭，她已經猜到了。
這種天氣敢用箭，再無別人，鍾黎的箭法，她是知道的。
她兩眼凝着他不肯放開，鍾黎眉目依舊，還是那麼好看，那麼和她心意。
他身上發上皆沾了沙塵，眸中憂色傾瀉而出，他將手中的弓箭往身邊將士身上一扔，俯身檢查她的傷勢。
陸霜還能扯出一抹笑容，“大都督放心，死不了。”
鍾黎神色嚴峻，不跟她打趣，他仔細確認了她幾處傷口的深淺和位置，確認她所言不假，才稍稍放下心。
他小心避開了陸霜的傷處，將她橫抱了起來。
已經撤到安全距離開外的赫連晨停了腳步，回頭望了一眼。
天空泛起灰白色，方纔陸霜倒下的地方，圍着不少人，他看到她被一人橫身抱起，在他懷中，她顯得嬌小柔弱，乖順可人。
“王爺，這麼遠看得清嗎？我們可還要再攻回去？”
赫連晨不答，只微眯雙眼又看了許久，才喃喃道：“是他。”
“本事是有一些，可是宦官身，如何配得上她。”
他自言自語了兩句，陸霜已經被抱到馬上帶走，他纔再次轉身撤離。
陸霜在馬上倚着鍾黎，突然道：“啓霄……陸啓霄……”
邊上將士聽到了趕忙上前來，“陸參將，在的在的，他在我的馬上。”
“死了嗎？”
“……還沒。”
“還有救回來的嗎？”
“有三個還有氣。”
這幾個都是重傷到失去意識，看着跟死了沒什麼兩樣，陸霜方纔是他們的核心目標，其他的有沒有死透徹，他們懶得管。
“還有心思管別人？”
陸霜嘿嘿一笑。
“還有力氣笑？”
“百姓沒被殃及，赫連晨帶傷而走，虞城肯定守住了，我也沒被拐去當他的宸王妃，我還不能笑笑了……”
“什麼宸王妃？”
陸霜：“沒什麼。”
她不想解釋太多這件事，免得鍾黎聽多了不悅，轉而問道：“大都督爲何會來？”
“……”
“阿黎？”
他駕馬速度並沒有很快，怕太顛簸會讓她傷口更痛，馬兒勻速往山上的營地走，鍾黎用下巴輕輕摩挲了一下她的頭髮，道：“你寫信說想我，我便來了。”
她寫那封信，已經是半月前的事了。
她報了平安，又隱晦地寫了想他。
至於有多隱晦呢……她只寫道：軍中多飲酒，偶然貪茶香。
鍾黎讀了信，便將手上的朝堂事務與連孟青交接了一下，快馬趕來。
陸霜當初那麼寫，就是爲了方便賴賬，她道：“我真的只是想喝茶潤一潤，酒喝太多了最近嗓子不舒服。”
“……回去給你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