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黑色護目緞帶的一月緩步走向前方,那是一座被灰色迷霧完全籠罩的高塔建築。
迷霧並不是死的,它們在有規律地進行自我移動,這就使得高塔建築本身會隨時展露出屬於它的冰山一角來供人觀賞。
可越是觀察細微,就越是細思極恐。
這高塔建築自身就好像活的生物一般,在隨着灰色迷霧的移動而進行自我呼吸。
但無論如何,建築最頂層的橙色熒光卻並不會因灰霧的遮蓋而若隱若現,反而始終在倔強地散發着屬於它的光芒。
“嗒——嗒——嗒——”
腳底的鞋跟與地面撞擊的聲音在寂靜的環境中迴響,但卻並不顯得聒噪。
一月身上的白色科研製服散發着一股濃烈的臨牀氣息,使其顯得冷漠且神祕。
纖維間的有序排布將制服看起來非常的整潔,除了內部的纖維稍顯柔軟之外,其外部的材質堅硬無比,如同血液般不時在制服表面上流動的光子紋路似乎訴說着這件制服並非簡簡單單的衣物,而是一件運用高科技製作而成的,具有特殊防護效果的衣服。
制服的胸口處繡有一座立足於桃花源的聖潔殿堂,在整體具有高度可塑性線條的襯托下像極了衆人高舉的帝王之位與權威之力。
但事實真是如此麼......那些線條到底代表着什麼意義,無人知曉。
擡起右手,將其緩緩放置在巨大而厚重的大門上。
推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佇立在虛無中,似乎可以延伸到無盡黑暗的長方會議桌。
鑲有金色花邊的暗黑色紋路遍佈在會議桌的桌面,其紋路上不時一閃而過的光粒子似乎隱含了什麼。
“命運之輪的啓示於高空中凝聚,祂同時擁有着屬於惡魔與天使的瞳孔,你覺得,此時祂正用哪個瞳孔看着你。”
一道乾癟且沙啞的聲音從一月的身後響起。
一月沒有回頭,而是停下來原先繼續向前的腳步。
“命運之輪始終在不停的運轉,祂可以在你觀測的時候停於正面,也會在你離去的時候停於反面。
命運給了我們比別人低的起點,是爲了讓我們擁有絕地反擊的機會,而不是一廂情願地埋怨於命運的不公。”
“呵呵,有理。”
三月的雙手呈虛抱持於胸前,一張繪製有命運之輪的塔羅牌,此時正緩緩地在其虛抱的圓環中旋轉。
只是以三月的視角看過去,命運之輪的旋轉是正向的順時針,而對於一月來說,則是逆時針。
三月佈滿皺紋的雙手握拳,原本在空中漂浮的“命運之輪”似乎也因此失去了動力,變爲了一張普普通通的塔羅牌從空中掉落。
右手隨手一抓,稍微將大拇指擡起一點讓其能夠看到牌面——逆位。
三月的眉頭微皺,隨後將自己的左手放置在右手之上,待其兩手分開時,那張象徵着“命運之輪”的塔羅牌便如同變魔術一般失去了蹤影。
一月依舊沒有回頭。
“大人,我不覺得塔羅能夠熟知您的計劃,但您也知道,今天的計劃並不完美,這有些不太符合您的作風。”
三月將自己原先低垂的頭顱緩緩擡起,眯成一條縫的眼睛也緩緩拉開了一絲縫隙,其內部展現的竟是無盡的黑暗。
“呵。”
一月突兀地發出了一抹輕笑。
“這世界上並不存在完美,任何看起來完美無瑕的東西,只是因爲你沒有看到其中的不完美,而越完美的物質,一旦被發現了不完美的地方,那麼這份不完美對於它的完美來說便是致命的。
但這世界上還有一種物質,所有人都不會認爲它是完美的,也不會有人對其生起過高的期望,而當這份不完美在最終展現於完美的姿態時,世間無人不去感嘆它的完美,從而遺忘它自身的不完美。”
“您是說......”
一月微微將臉側過一定的角度,奇怪的是,建築內並沒有明顯的光線,但三月卻能從一月的臉頰上看到明顯的光暗對比。
一月微微將自己的右手擡起,原本黯淡無光的黑色護目緞帶上閃過一道詭異的暗紫色紋路。
緊接着,一月將自己的右手微微擡起,手指虛握,手心向上。
數道紫芒自空間中匯聚,最終緩緩凝聚成了一顆不斷跳動的猩紅心臟。
“這是?!”
三月的語氣較之前多了幾分驚詫,那原先微微睜開的雙眼也在這一刻重新閉合。
“葉白的軀體只是一個假象,真正核心的東西早已到了我的手裏。
黑薙?我們與其本就是相同等級的種族,就算再怎麼互利共存,我們也難以突破應有的上限,她不可能不懂這個道理。
更何況她理應比我們更加急切,單靠心竅技藝這一砝碼並不足以支撐我們和黑薙之間的長久交易。
那麼,她所圖的是什麼?”
“她本就一無所有,自然可以拋棄一切,而......”
勸說的話語說到一半,三月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便開始不再發言。
“果然,你是天才,也是瘋子。”
“天才?瘋子?哈哈哈哈哈!
那些聽不見音樂的人,自然會認爲跳舞的人瘋了。
我們似乎生而高貴,但我並不會將自己看作高貴,我們可以擁有屬於自己的驕傲,但並不會被那盲目的傲慢所矇蔽了雙眼。”
“你好像變了,是誰激起了你潛藏的瘋狂,是她?還是......”
“變了?......我可能變了,但我或許一直沒變。
閒聊的時間到此爲止吧,傳令下去,天啓會議重啓,時間就在1小時之後。”
一月的聲音不容置疑,三月也不再多言,而是自顧自地彎腰後說了聲“是”,隨後便退了出去。
“伊雪......你猜猜,我們兩個,到底是誰會走得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