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一天的課程後,張梓若別上砍刀,帶着顧雲淮去尋找造紙的原料。
村子西面,以及南北三排房子後面,皆是大片大片的田地,綠油油的麥苗長得正好。
各家壯勞力正在地裏拔草,或挑着水桶,澆灌麥子。
張梓若與顧雲淮往東面靠山村的方向走,那邊草多、野樹多。
河邊,婦人端着洗衣服的木盆,說說笑笑地回家做飯。
見了張梓若紛紛問她,到哪裏去?
張梓若笑道:“我到地邊轉轉,順便摘點野菜,砍點枝枝丫丫的樹杈子。”
“待你去,怕是隻能摘到野草了!”
丁招娣打趣道:“小鳥還知道早起喫蟲子呢!你倒好,只等晚上纔來摘野菜!鳥屎都不一定鏟到新鮮的!”
大家哈哈哈笑成一團,又紛紛說道:
“讀書人就是不善田裏活!待會兒繞道我家,我直接給你抓兩把!”
“你一當夫子,這些再也顧不得了!回來時,到我家來,我給你備着!”
“這會子才摘野菜,想必飯也沒做,等會到我家來喫飯吧!”
……
張梓若笑逐顏開,“勞各位心善的美人惦記,我便是不喫,也已經高興飽了!”
年輕的小媳婦臉色微紅。伶俐的、年長些的婦人則端着盆子,摸摸臉,嗔笑道:
“真是的,當個讀書人,說話也文縐縐起來了!”
“哼,何止文縐縐,還像戲文裏的風流浪子呢!”
衆人打眼一瞧,可不是?
夕陽金光融融,張梓若墨發高束,眉眼生輝,風姿俊秀,含笑而立。
就像戲文里斯文清雋的狀元郎一樣!
“哎喲,真是越長越俊了!”
一位嬸子伸出手刮刮張梓若的臉,“看看這臉,白裏透紅。養起來了!”
“我瞧瞧,這皮膚光滑得倒像未出閣的大姑娘似的!”
一羣女子,紛紛伸手來摸她。
“哎——哎——”張梓若伸手阻擋,“光天化日之下,一羣美人調戲良家夫子,成何體統?”
一羣女人笑得前俯後仰。
“噯喲,俊俏的小夫子,晚上可記得到奴家家裏來喲!”
有那促狹的捏着嗓子說話,更讓衆人樂得笑出了淚花。
張梓若捂着小反派的耳朵,“少說點子渾話!我孩子還在呢!”
顧雲淮眨着一雙清澈的眼睛,看上去懵懂又無知。
“呀!雲淮可真會長!得了你倆的好相貌,出落得比你和秀才還好看呢!”
大家紛紛誇讚,又伸手來摸顧雲淮的腦袋。
顧雲淮躲到張梓若身後,拽着她的衣襟,只露出半張粉雕玉琢的臉來,澄澈黑亮的眼睛靜靜地瞧着她們。
一羣人不免又笑了起來。
“雲淮這麼害羞,過幾日可怎麼講課?”
“跟個小姑娘似的!”
顧雲淮:“……”
“他講課可好了!是被你們剛纔的架勢給嚇住了!不信你們到時候再來看!”
張梓若把小反派抱在懷裏,“美人們,快回去做飯去吧!我也得去地頭看看,改日再去找你們。”
她抱着孩子就走。
“這個改日,可別太晚啊!”有潑辣促狹的在後面喊了一句。
顧雲淮從懷裏掏出張梓若給他裁的小帕子,“娘,我給你擦擦臉。”
“好,我們淮淮真貼心!”張梓若蹭蹭他的臉頰。
顧雲淮朝後仰着身子,不讓她蹭。
張梓若一手抱着他,一手扶着他的身子,非要蹭。
顧雲淮忍不住邊躲邊笑,“不行!不行!”
“行!行!”張梓若邊逗孩子,邊大步流星的去往目的地。
“咩咩咩”、“咩咩咩”
村裏的老漢趕着羊,在夕陽下,緩緩朝家走去。
“張夫子,幹什麼去呀?”
“我砍點構樹枝。”
“嘿,那你往北邊去,那邊構樹多!葉子一撲棱一撲棱的,長得特別密!”
“哎,好,謝謝大爺!”
春來草木葳蕤。
荒地上綠草如茵,間或開着白的、粉的、金黃的野花。星星點點,點綴其中。
在晚風下,微微搖曳。
高高低低的野草向遠處蔓延。在荒坡處長得密密麻麻的構樹。
張梓若把小反派放到地上,“你在這裏等我,我去砍些樹枝,馬上回來。”
“好。”小反派乖乖點頭。
張梓若往裏走,聽到身後的動靜,一回頭,小反派朝她露出一個可可愛愛的笑容。
“不是在外面等嗎?怎麼過來了?”
顧雲淮眉眼彎彎,“草和我一般高。我怕站得遠,你看不見我。”
小反派只顧和她說話,沒注意腳下,一不小心被野草藤蔓絆倒,朝地上栽去。
張梓若抱住他,給他拍拍衣襟,溫聲道:“走我後面,看着點腳下。”
“好。”小奶音軟軟糯糯的。
張梓若砍了好幾叢構樹枝,拿一根藤蔓綁了,拖着回家。
顧雲淮在藤蔓另一側,小手也放在上面,盡力拖着走。
暮色四合,村裏的婦人站在家門口,大聲叫着孩子的名字,喊他回家喫飯。
聚在一起玩鬧的孩子頓時鳥獸散,慌慌張張往家跑。
熱熱鬧鬧,又生機勃勃的人間煙火。
張梓若想起小時候,不由得會心一笑。
現在再沒人會喊她回家喫飯了,她也成了唸叨孩子的人。
張梓若摸摸小反派的腦袋,看看天色,決定趁着還有點天光,繞到自家地頭看一眼。
河流的位置已經看過了,再看看自家麥田的具體位置,爭取想個更方便的灌溉方法。
單靠人力,要澆到什麼時候去?
家裏的地在村子北面,與河流隔着大路小路、數排房子和別人家的地,離河有六七百米遠。
地裏麥苗青翠,土地溼潤。
溼潤?
張梓若抓起一把土,一撮,土壤帶有足夠的水分。
與隔壁嬸子家幹黃的地面截然不同。
張梓若站起身遠眺,地中無雜草。沿着田埂走一走,她家的地都已經被澆完了!
再往北面走一走,顧八爺家的地纔剛澆了個地頭。
張梓若遙遙望向南面蜿蜒流淌的河流,眸中染上粼粼碎金。
穿越造水車這事,雖是小說中爛大街的情節了,但身處此地此境,又怎麼不做?